噗通、噗通、噗通。
是心跳的聲音。
臉頰驀然燒得滾燙,薑鯉知道沈焰主動邁出這一步有多難,生怕驚擾到他,過了很久很久,才將額頭輕輕靠在他胸口。
她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聲——比自己的更快,更亂。
兩隻手捉住他一塵不染的襯衣下擺,以前留下的心理陰影作祟,她的動作也很僵硬,在挺括的衣料上抓出淺淺皺褶。
“阿鯉……”大腦中有根弦繃得很緊,嗡嗡直顫,沈焰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強迫著自己將懷抱收攏了些,離她溫熱的身體更近,“冷麽?”
薑鯉搖搖頭,又點點頭。
搖頭是渾身因緊張和激動快要出汗,點頭是希望他摟得更緊些。
為了她不斷提高自己的承受能力,不斷打開封閉的內心,沈焰強撐著抱了她五六分鍾,自覺接近極限。
他緩緩松開她,後退一步,大口吸入新鮮空氣。
薑鯉有些失望,礙於女孩子的矜持,不好說什麽,不自在地理理耳邊碎發,打算回帳篷休息。
沒想到,幾十秒後,他又一次靠了過來。
這次的擁抱自然了很多,薑鯉也跟著放松身體,悄悄嗅聞少年身上清冽又獨特的氣息。
兩隻手松開襯衣,小心翼翼探出去,虛虛搭在他後腰,她滿足得直歎氣,喃喃道:“焰哥,你對我真好。”
沒人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被看到,被珍惜。
“這是我應該做的。”沈焰憐惜於她的容易滿足,同時又生出愧疚。
戀人之間常做的親昵舉動,對他卻無比困難。這會兒雖然勉強保持鎮定,肢體卻說不上適應,甚至有些煎熬。
他像只在冰天雪地長大的怪物,已經習慣了零下幾十度的低溫,現在卻不得不離開舒適區,進入常溫地域。
不僅如此,為了博得飼養員小姐的青睞,他還要忍著火燒一樣的痛苦,做著笨拙的討好動作,和其它如魚得水般生活在這裡的動物們爭寵。
不過,他看著薑鯉露出的笑靨,覺得所有代價都很值得。
兩個人抱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薑鯉困得實在熬不住,窩在沈焰懷裡打了個盹兒。
沈焰沒有絲毫困意,也不想回到在他眼裡又髒又亂的帳篷,和呼嚕震天的男同學擠在一起。
他專注地看著薑鯉沉靜的睡顏,臉上流露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癡迷。
阿言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親密值漲過五十分,本來應該高興,可他心裡沒有半分喜意。
他甚至想違背與薑鯉之間的約定,罔顧她的意願,無視沈焰的驚詫,將人強行拖回帳篷。
三更半夜,有什麽好抱的?回去睡覺不行嗎?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同學們漸漸蘇醒,三三兩兩來到沙灘上活動。
薑鯉裝作早起的樣子,偷偷溜回去,叫醒岑宵宵。
她一手提桶,一手拿鏟子,趁著潮水退去,興致勃勃地趕海。
到底是年紀小,一夜沒睡還能保持精神亢奮,薑鯉戳戳這個小洞,挖挖那個沙坑,小聲請求阿言幫忙作弊:“快幫我找找,哪裡有好看的貝殼。”
阿言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語,動作卻配合,黑霧在空中快速飄動,一會兒指指左邊,一會兒指指右邊。
薑鯉就像打地鼠一樣,按照他的指引挖洞,沒多久就撿了小半桶貝殼,最大的和她的手掌差不多,泛著淡粉色的光澤,仔細觀察,回旋的花紋中間藏著複雜的紋路,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五六枚色彩斑斕的雞心螺。
她翻開一個廢棄的罐頭,裡面爬出隻小小的八爪魚,細細的觸手蠕動著,忽然朝她噴出一股墨汁。
還沒來得及反應,阿言便快速閃現到面前,將這股墨汁吸進體內,又卷起一團泥沙,將八爪魚重重砸在下面。
薑鯉小小地驚歎一聲,說道:“阿言,你現在好厲害!”
不再需要通過吸血補充能量,還能輕松挪動物體,比剛認識時威風得多。
阿言沒有回應。
直到回到家中,薑鯉一邊哼歌,一邊清洗那些形狀各異的貝殼時,他才低低說了句話:“可以送給我幾枚嗎?”
“當然可以。”薑鯉從中挑選出個頭最大、顏色最鮮亮的,湊夠十枚,擦乾水分,裝進透明的玻璃瓶裡,端著明媚的笑容說著吉祥話,“事事順遂,十全十美。”
阿言盯著那瓶貝殼看了許久,等到夜深人靜,離開薑鯉的項鏈,穿過玻璃,把自己塞進那些貝殼的縫隙中,閉目養神。
他做了個模糊的夢,夢裡有濕漉漉的水氣、不斷拍打礁石的海浪、不祥的血色圓月。
他赤著雙腳,踩在松軟潔淨的沙灘上,一步一步向海裡走去。
步履堅定,心中卻充滿悲傷和絕望。
阿言被海水沒頂的窒息感驚醒,心有余悸地飛回薑鯉身旁。
他發了很久的呆,終於忍不住向少女講述夢境,尋求安慰。
“說不定是你的前世。”薑鯉認認真真地聽完,微笑著寬他的心,“又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跟我一起去了海邊,夢見大海,並不奇怪。”
臨近期末,學習氛圍變得緊張起來。
高二年級新換了位教導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連續幾天抓遲到、抓違規、抓典型,輕則通報批評,重則約談家長,折騰得人人自危。
這天中午吃完飯,薑鯉正和沈焰牽著手做題,忽然聽到前排女生竊竊私語:“你知道嗎?教導主任正帶著‘閻羅王’和各班的班主任在對面樓上突擊檢查。聽說是接到舉報,有情侶在活動室親熱,還乾那種事……”
“要是被抓到,肯定完了吧?最少也要留校察看……”另一個女生暗暗咂舌。
薑鯉寫字的動作忽然停下。
“怎麽了?”沈焰正光明正大和女朋友“親熱”,並無被老師抓個現行的危險,見狀有些疑惑地轉頭看著她。
“宵宵……”薑鯉和他對視,謹慎地壓低聲音,“宵宵和須彌,好像在活動室。”
“他們又沒有……”沈焰說到一半,和她想到同一個方向,目光中閃過了悟。
“可他們偷偷養貓。”薑鯉抿了抿唇,給岑宵宵連撥幾個電話,都沒有打通,站起身急匆匆往外走。
養寵物雖然沒有早戀嚴重,趕上“嚴打”,也落不了什麽好。
“我跟你一起過去。”沈焰不放心,緊緊跟上她,態度沉著冷靜,“別擔心,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