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屹的話使得教室裡的學生們都露出愕然表情。

最震驚的是鄭懷鑫：“不是，趙屹你什麽情況？”

趙屹看了眼同樣一臉愕然抬起頭的姚寧，小姑娘紅腫的眼睛刺得他心臟疼。

沒有猶豫地，他說：“我喜歡姚寧，我在追她。”

“哈？”鄭懷鑫覺得自己的cpu都要燒壞了，“不是，你不是有個白月光女朋友……”

趙屹胸膛起伏，看了他一眼，最後一次耐心解釋：“不是女朋友，只是從小喜歡的女孩子，就是姚寧。”說完，他皺眉揮揮手，“這些事情以後我再跟你說，現在你別打岔。”

鄭懷鑫聳聳肩：“哦。”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路過姚寧身邊時，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寧寧別怕，有趙屹在呢。”

“難怪呢，一次次多管閑事。”許夢恬斜斜地靠在後座同學桌子上，手裡拿著指甲刀修剪指甲，語氣好像看穿了一切，“不過趙屹，你說是你送的就是你送的了？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

趙屹冷冷笑了一聲，從校服口袋裡摸出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幾下後，將手機給坐在第一排的班長：“班長，這是我的購買記錄。”

班長拿過去看了一眼，為了增加信服力，還傳給周圍幾個同學都過目一遍。

“嗯，確實是趙屹買的。”班長說著，將手機還給趙屹，然後站起身轉頭對大家說，“既然已經證明不是姚寧偷的，那周悅丟手機的事就等班主任……”

“等等。”許夢恬放下手裡的東西，翹著二郎腿，冷笑，“我說你們這些男生也太武斷了吧？”

她瞟了眼講台上的趙屹，繼續道：“就算趙屹真的買了手機，到底送沒送給姚寧，又到底是不是今天搜出來的這個，誰能證明。在他說出來之前，誰都不知道這件事。而呂佳偉送悅悅手機這件事，可是全班都知道的。”

的確如此。

上午周悅收到呂佳偉的禮物後，一直沒舍得拆。就拿著那盒子，先是在班級裡炫耀，後來又去其他班的熟人間炫耀。

基本上她認識的所有人都知道。

“對！夢恬說的沒錯！趙屹自己都說了，他喜歡姚寧，還有鄭懷鑫也是，他們說的話不可信，他們一定是為了包庇她！那就是我的手機！”周悅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激動得唾沫橫飛，屢屢破音。

她和許夢恬的話，可以算得上是強詞奪理，都是新買的手機，連包裝都還沒拆，要證明究竟是誰買的，根本不可能！

趙屹冷眼掃過她們，面無表情地向班長伸出了手：“把那個手機給我。”

雖然都是同齡人，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不得不臣服的魄力，班長不敢忤逆。

班長將自己負責暫時保管的手機拿出來，八角尖尖的白色長方體盒子，表面看不到任何特別之處。

許夢恬抱臂冷笑，她不信趙屹可以找到證據。她甚至已經想好，就算趙屹說那盒子上有什麽印記是自己弄上去的，她也不會認可。

誰都可以說是自己弄的，那印子上又沒有寫名字。

然而，當趙屹當著大家的面拆開手機盒外的塑封紙，將裡面的手機拿出來，走到教室中間的位置，指向手機背面金屬表層上的刻字後，許夢恬徹底傻了。

「姚寧」——那裡清晰明了地寫著這兩個字。

大家都表示驚訝，誰能想到這手機上還刻了字？姚寧也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那手機上竟然會刻著自己的名字。

趙屹沒有被大家的竊竊私語影響，他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座位上的許夢恬和周悅：“你、還有你，現在，立刻給姚寧道歉。”

周悅跳腳：“憑什麽？我手機也丟了好不好？我是受害者啊！”

許夢恬不以為然：“就是，我也是為好姐妹聲張正義。”

趙屹寸步不讓，目光冷極：“這不是你們隨意冤枉侮辱同學的借口，你們做錯事，傷害姚寧，就必須要道歉。”

“對啊，剛才罵得那叫一個難聽，寧寧太可憐了。”鄭懷鑫幫腔。

班長也再次站了起來，推眼鏡，清嗓子：“沒錯，許夢恬、周悅，你們應該向姚寧道歉。”

在姚寧心裡，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是這件事最好的結局，卻沒想到，竟然能夠等來許夢恬她們的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

在全班同學的見證下，許夢恬和周悅向姚寧道歉。

雖然態度吊兒郎當，那三個字也說的輕飄飄，但對於姚寧來講，仍然足夠震撼。

“沒……”她剛一開口，準備說沒關系，手就被趙屹拉住了。

少年帶著滿身的橙花香靠近她：“姚寧，真的要說沒關系嗎？”

“什麽？”姚寧不明白趙屹的意思，紅腫的眼睛裡寫著疑惑。

別人道歉說了對不起，不就是應該要說沒關系，表示原諒對方嗎？

趙屹心疼她的清澈與簡單，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微笑道：“她們做了錯事，傷害了你，必須道歉。但你並沒有義務原諒她們。如果她們對你造成的傷害讓你很痛苦，你可以不原諒她們，不必說沒關系。”

姚寧整個人都僵硬了。

還可以……這樣的嗎？

字從弟弟出生後，爸爸媽媽的眼裡只有弟弟，她就成為了家裡的邊緣人。

為了讓爸爸媽媽多關心、多喜歡自己一點，她盡力做到一個乖孩子能做的一切。

不鬧騰，不惹禍，就算被外面的孩子欺負了，只要別人說一句對不起，她立刻笑著原諒。

不是沒骨氣，只是因為沒有人為她撐腰。

就算傷口很疼，回到家她也會裝作沒事人，因為根本不會有人心疼。

時間久了，她變成了沒有自我的侍女，麻木地跟在公主們身後，做她們的跟班、影子。

沒有情緒，沒有脾氣，一具外表年輕、內在已然腐朽的行屍走肉。

姚寧從未想過許夢恬和周悅會跟自己道歉，更沒有想過，自己可以不說沒關系。

但是今天，趙屹告訴她，如果不想，就可以不接受別人的道歉。

真的可以嗎？

這麽多人看著，如果自己不接受道歉，會不會顯得不識好歹，不近人情？本來就沒有朋友，未來會被徹底孤立吧？

對於未知的恐懼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姚寧裹挾。

要不，還是算了吧，她想。

可是，內心身處卻有個聲音在呐喊：她們罵得那麽難聽，憑什麽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可以得到原諒！

“姚寧，還記得薩瑞利先生的咖啡店即將倒閉時，他媽媽對他說了什麽嗎？”

趙屹突然沒頭沒尾說了這麽一句，所有人都皺起了眉，表示聽不懂。

姚寧抬起頭，眼圈又一次紅了。

她聽懂了。

薩瑞利先生是電影《裡約咖啡店》的主人公。

這部電影，是她和趙屹親近起來的契機。

他們前陣子才在物理實驗室一起重溫過，她對裡面的情節還記憶猶新。

在咖啡店面臨倒閉，薩瑞利先生經歷人生低谷的時候，他的母親從鄉下來到裡約，陪伴他度過了那段灰色的日子。

她抱著想要放棄的兒子，告訴他：任何人的生活都會遇到各種各樣關鍵或不關鍵的選擇，不要去試圖選擇更容易的那個。如果這一次放棄了，那以後無數個抉擇的瞬間，你很可能都會選擇放棄。

鼓起勇氣吧，選擇勇敢一次試試，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更糟。

姚寧沒有放開趙屹的手，她聞著他身上的橙花香味，感到很安心。

這一次，她沒有想起江朔，滿心滿眼都是趙屹溫柔的眉眼。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許夢恬她們，淡淡道：“你們的道歉我聽到了，就這樣吧。”

不說原諒，不說沒關系，因為她受到的傷害仍然還在，一句輕飄飄的道歉無法彌補。

姚寧本以為，自己這樣做會有很多同學不認同，覺得她難相處。

卻沒想到，她不但沒有受到大家的非難，還得到了幾聲零碎的掌聲。

鄭懷鑫悄悄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你看，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難，不是嗎？”趙屹的大手撫摸她的頭頂。

姚寧抬頭看他，胸口酸酸脹脹的，眼眶裡旋轉著淚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