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容音接到丁循電話時,已經是下午六點。
窗外的光線漸收,貓都不知道打了幾個哈欠。
許容音還想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她肚子有點餓了,想早點回家做飯吃,耳邊就響起男人低醇的嗓音:“抬頭。”
丁循站在玻璃櫥窗外,個子很高,地上被夕陽拉長的影子黑黢黢的。
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掛了電話,他單手揣進褲兜裡,灰色的襯衫挽起衣袖,露出的那截小臂在摟住她時,可以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他拍拍許容音的後背,下巴擱在她肩上,整個人往下壓。
有點重。
“抱這麽緊?”他低笑。
不過一個下午沒見而已。
“哪有,明明是你抱得緊,我脖子被你壓得好酸,起來點。”
她伸手去推,但是沒什麽用。丁循一隻手就可以摟住她,手臂箍著腰一直往懷裡收,許容音為配合他的身高不得不踮起腳。
“真的很酸。”
“那就回家在床上再抱。”
丁循松了手,微涼的指腹擦過她耳朵,“躺著抱不用考慮身高差。”
不出所料,她耳朵又開始發紅。丁循垂眸看到自己的指腹,都像是被她的紅暈染到了。
他收回手摩挲了兩下,看到花店內桌上的數位板還沒收,就知道她剛才又折回去把工作帶了出來。
說好只是出來透透氣,順便幫忙看個店,結果又沒有好好休息。
察覺到丁循的視線,許容音小聲解釋:“主編說我現在這本漫畫人氣高,還幫我開了線上連載,一周更幾話,我怕畫不完就加加班。”
主編還幫她找了個助理。
之前說不用,可現在發現這些工作量,她自己確實完成不了。
只要能線上辦公,多個助理也沒什麽。
丁循的目光柔和下來,牽住她的五指放在自己的手心,揉了揉,“很累?”
“還好。”她倒是不覺得辛苦,又仰頭問他,“你下午說出去辦事,辦好了嗎?”
許容音去收拾東西。
今天的訂單下午都已經送出去或者有人來取了,晚上可以不用營業,她關好門窗就想和丁循回家吃飯。
但是他興致好像不是很高。
他剛剛站在外面像是站了很久,光影鍍在身上把他變得很溫柔,可是也把他拉得很遠。
沉黑的眼眸裡有她看不懂的情緒,但是在對上她視線時,他又仿佛回到了人間。
她是他的定心劑。
“嗯?”許容音湊到他面前,丁循回過神來,大手蓋在腦袋上輕揉。
“嗯。”丁循沒有多說,“辦好了。”
下午見完蕭秘書後,莫聞謙就過來找他了。
炎熱的午後,兩人去了籃球館,談話的過程不是很愉快,但一場球打得酣暢淋漓。
這一次,莫聞謙眼神中的防備比怒氣更多,像是怕他想起了什麽,又沒想起什麽。旁敲側擊,仿佛都在試探,看他還記不記得兩人的大學時光。
許容音踮起腳,像小動物似地嗅了嗅他鎖骨,故意道:“難怪你身上有股其他沐浴露的味道。”
——原來是在外面洗過澡。
“我中午那會兒,身上是你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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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快黑了,丁循不想回家吃,帶她去了常大附近的餐館。
大學城美食很多,基本上想吃的東西都有,價格也實惠。
丁循記得許容音不愛出門,但是能為了吃北門的那家紅油抄手,冒著大雨都可以去。
兩碗紅油抄手端上來時,許容音還坐在那看他。
暑假了校園裡沒什麽人,外面的餐飲店都冷清了許多。
男人剛好坐在白熾燈下,照得他越發唇紅齒白,漆黑的眼眸一抬,“看什麽。”
手上還在拆一次性筷子,把上面的倒刺磨掉,然後一根一根地把碗裡的香菜挑出去。
他把挑完香菜的那碗抄手推過去,又拿了個湯匙給她。
許容音張張嘴,拖著下巴問:“怎麽想到來常大了?”
碗裡的香菜挑得很乾淨,她其實也不是不愛吃,只是不喜歡把香菜放在抄手裡。
這個小細節丁循是不知道的,因為畢業後,她就很少吃紅油抄手了,總覺得其他家的抄手都不是原來的那個味道。
她覺得有點奇怪,但是沒問。
“下周三開會。”丁循已經吃了一大口,“想記起點什麽東西,回來找找感覺。”
莫聞謙試探過他,但是他沒想起來什麽,隻記得大學那時,她很喜歡吃這家抄手,淋雨都要去。
她又常穿些素白的長裙,裙擺濕了後貼著小腿肚,透出誘人的肉色。
弧度很漂亮,但對他來說,好像也很危險,否則他不會總是看得目不轉睛。
夏天的夜空褪下燥熱後變得很清爽,月光鋪在樹尖上,地上的影子朦朧。
許容音還是頭一回這樣和他手牽手走在校園裡。
籃球場那邊傳來摩擦的響聲,估計是假期留校的同學在打籃球,田徑場那也很熱鬧,有人彈吉他,也有人吹口琴。教師家屬帶著小孩兒在跑道上玩,很遠的距離都能聽到小孩在嘻笑大鬧。
許容音走了一會兒就不自覺地把腦袋靠在他胳膊上。
“累了?”
“沒有啊。”許容音仰頭,臉頰突然有點紅,“就是想靠近你。”
他們相當於先婚後愛,一畢業就結婚,婚後的日常相處才逐漸多了起來。在這之前,許容音和丁循好像也就只是點頭之交的關系。
如果沒有實習那件事的話。
她估計也不會和丁循走得那麽近。
假扮男女朋友,實際上連手都沒有牽過。
許容音都不知道從哪開始帶他回憶大學時光。垂眸看到他的手時,許容音彎唇扣住他的,十指交叉,把人拉到了田徑場上。
“丁循。”
“嗯?”
丁循看到她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視線終於和自己差不多齊平才露出牙齒。
面前的女人笑得很溫柔,和大學後初見的那次很不一樣。月光都落在她身上,天真的眼神過了很多年,依然那麽純粹乾淨。
怕她摔下來,他伸手扶了扶。
“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她很認真地想了想。
時過境遷那麽多年,她也不明白自己那時為什麽會突然答應他。
甚至一個理由都沒有。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喜歡一個人還是有很多理由的。
日積月累的每一件小事,都可能是心動的因素,只是她太過遲鈍,不知道那個人一開始的出現,就是愛情來臨時無聲的預告。
丁循沒有移開視線,一直看著她,等她說出那句話。
“我想,我應該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有點喜歡你。”
很高,很帥,話還很少的男孩子,但是他很熱心,也不會讓她覺得尷尬,覺得幫了一個人的忙,是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
在別人眼裡,可能這很正常。但是對於不太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的人,她覺得給別人添麻煩很難為情。
他第一次幫忙是這樣,後面接二連三的伸以援手還是這樣。
她好像從來都不需要虧欠他。
踏踏實實的,和這樣一個人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許容音小聲說完,又回到原來的水平線,額頭隻到他胸口,丁循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聽清她說的每一個字。
“謝謝你不記得了。”被月光遮擋的陰影底下,她重新握住他指尖,“我可以有一次機會,想跟你說,認識你真好,丁循。”
那次她不知道他名字,但是現在她記得了,一輩子都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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