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公立三甲醫院，牙科。

醫生護士排隊的患者們都去吃午飯了，只剩一個年輕漂亮的美女牙醫，還在幫一位西裝革履的特殊病患檢查口腔。

他大概是整個醫院，唯一穿著西裝馬甲三件套的人，皮鞋鋥亮，油頭粉面，百萬名表，從頭到腳每一處都寫著“我該去私立醫院”。

格格不入，和平民的世界格格不入。

檢查完，醫生遞給患者一個廉價紙杯，他接過去裝水漱了漱口。

“16號，32號有一點點牙石，其他都沒問題，非常乾淨，牙周也很健康，我再給師兄洗個牙就好了，不用謝。”

“我來之前刷了二十分鍾牙，不用謝。”

“總裁上班那麽閑的嗎？”

“我說了很多遍，不是總裁，是理事長。牙醫就可以不聽病患說話了嗎？”

“牙醫的病患嘴通常隻說一句話，‘啊——’師兄真的很閑哎，每次都是工作日來，無故曠工，你這個老總擺爛摸魚，公司真的能賺錢嘛？”

“小師妹，所謂有錢人，就是躺著也能把錢賺了，我躺在辦公室，或者躺在你這裡，沒有任何區別。錢很聰明，會源源不斷自己跑到我帳戶裡來。”

“啊啊啊！別攔我，讓我去拿個扳手，把你滿口黑心牙拔光！”

“妒忌只會使你面目醜陋。”

理事長對他的牙醫學妹造成嚴重傷害，洗牙的時候被她粗糙以待，酸得要死。

臨走，他把一個紅封包的“診金”塞進她的白大褂口袋裡。

“這是孝敬陳大夫的‘紅包’，技術可以，服務態度有待優化。”

“求求，下次微信轉帳好嗎？理事長！”

來都來了，洗完牙，他又去了神經外科，腦外科，泌尿科，和中醫科，看望昔日校友同僚，嘲笑他們忙成狗，同時被他們嘲笑單身狗。

回到車裡時，不太開心，眉宇間有一丟丟落寞，這裡是他曾經上班的地方，有他熱愛的工作，和要好的朋友。

“花了那麽久，理事長牙齒不舒服嗎？醫生給您治療得如何？”

崔秘書在車裡邊做表格邊等他，她負責幫老板約牙醫，開車送他來，等上一個多小時，送他去吃午餐，再開回公司。

工作如此繁重，她毫無怨言，因為薪水是普通秘書+司機的兩倍還多，多到她可以獨立供房買車。

“沒有不舒服，牙齒挺好的。崔秘書想吃什麽？難得有機會一起吃飯，挑你喜歡的吧。”

“哦，我都可以，附近有西班牙菜浙菜和泰國菜，理事長想去哪家？”

“泰國菜。”

他知道她愛吃酸辣，盡管他怕辣，所以他點的是雞肉蘑菇白咖喱，芒果糯米飯，和焦葉杯椰奶布丁，秘書點了冬陰功湯，牛腩黃咖喱，蝦醬通心菜，和檸檬炸魚。

“理事長吃這點夠嗎？”

孟星喬看看桌上的菜，他更想問她，這麽多她吃得掉嗎？

“那你分我點，湯裡的蝦給我一個。”

“好。”

崔秘書大方夾了一隻，想給他，卻被他拒絕。

“我吃不了辣的，崔秘書幫我把蝦殼剝掉行嗎？”

“行啊。”

她用消毒濕巾反覆擦乾淨手，十指纖纖，幫他剝去蝦殼。

可他還不滿意。

“上面有那個……湯汁，辣，你能不能把紅色的地方舔掉？”

秘書眼神降溫，“理事長想吃我的口水嗎？”

某人盯著她的紅唇，回憶起奶油，喉結滾動，點點頭。

“想。”

“這是性騷擾。”

“我錯了，我就隨便想想。”

“不吃算了。”

“要吃的呀，炫我嘴裡！”

傻瓜急了，崔允恩白了他一眼，把蝦一整個塞進他口中，辣得他像小狗一樣吐舌頭，狂灌冰可樂，精英霸總形象全無，白瞎了身上這套登喜路西裝。

她手撐下巴，歪著腦袋看他出醜，在肚子裡笑得快死了，然後好心切一塊檸檬魚放到他的碟子裡。

“魚不辣，幼兒園小朋友也可以吃，理事長小心魚刺。”

“哈……謝謝……”

“幼兒園小朋友”被辣怕了，不再找死調戲秘書，老老實實埋頭吃飯。

小秘書看他斯斯文文舀咖喱汁，斯斯文文切芒果，很禮貌地在乾淨小碟子裡，放入未曾動口的芒果塊和糯米飯，外加一個椰奶布丁，端到她手邊分享給她。

“高富帥，戀愛腦，財閥公子……”她又想起媽媽的話。

如果不是她有殘疾，和幼兒園傻瓜談一場戀愛，應該會很開心吧，畢竟僅僅做他的秘書，就已經很有意思了。

他長得好看，有錢，有教養，有風度，家世背景強大，完美無缺，就是活生生的韓劇男主，還有點純情。

如果不是她有殘疾……

允恩低下頭，悶悶地喝冬陰功湯，刺激的味道沿著喉嚨一路灼燒。

“理事長……”

“嗯？”

孟星喬咽下食物，喝一口冰水，拿紙巾輕拭口唇，看著秘書的眼睛，靜靜等她。

她看上去欲言又止，似乎有很重要的話，但難以啟齒，複雜的目光在他臉上徘徊，卻最終垂下眼睫。

“我的菜有點多，如果您喜歡的話，我再剝一隻蝦給您吧。”

“……好，謝謝。”

他對她微笑。

沒關系，你沒有勇氣，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