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停職潛伏,以防聶忠城的余黨反撲的許辭,在得知宋黎要被扣押到開庭後,第二天就回檢察院要求複職了。
想要查案沒有職權,這種憋屈沒有人能體會。
昨晚他隻隔著走廊看了一眼宋黎,再近一步都不能。
審訊的記錄內容並沒有多複雜,宋黎也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每一個問題。
她去找過甘玕,也動了手,但也沒用刀。
手套是她丟的,但無法解釋上面的血跡。
她恨甘玕,希望他去死,但是她沒殺人。
死亡時間和她見甘玕的事情都對得上,但嫌疑人否認自己使用刀具殺害了死者。
宋黎沒有撒謊,但沒有證據去證實她在說實話。
“放心,會有人給她換上厚衣服,不會凍著她的。”張仲勳對他說。
許辭卻說:“我要參與這件案子,事實的真相我要親眼所見。”
宋黎在小黑屋裡待了十多天。
約定好的回S市過年沒能實現,好像所有的美好都能在一瞬間破滅。
期間宋禕打通關系來看過她一次,男人總是這麽冷冰冰的看著非常不好說話。
宋黎三歲的時候宋禕九歲,她剛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就是用來和他吵架。
作為駿偉的接班人,他責任重、壓力大,每天要學的東西都特別多,也不是時時能和她見上面。
但就是奇了怪了,見面總要掐上幾句。
“在裡面待著舒服嗎?”宋禕問她。
她看起來瘦了不少,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一點點肉,下巴又變尖了。
宋禕不得不承認,許辭照顧女朋友確實有一套,當孩子一樣養,飯自己做,要營養又要好吃。
之前宋黎長肉歸長肉,但氣色不好,自從和許辭同居後,面部都開始紅潤。
不知道許辭看到自己好不容易養胖的人在幾天內又瘦成這樣會不會生氣。
宋黎半開玩笑地說:“當然舒服極了,你要不也進來體驗一下?”
“呵。”宋禕氣得表情發冷。
宋黎問他:“許辭呢?”
他好久沒來了,上次他說的那碗面她還惦記著。
想加個煎蛋,放點蔥花,少油少鹽,哪怕清淡一點也會很好吃。
宋禕難得地沒有在她面前挖苦許辭,以往他逮著機會就要嘲諷兩句。
“他在忙。”宋禕說,“我會給你請律師,你在裡面什麽都不用操心,吃飽睡好就行。”
她笑,“你當我是豬嗎。”
在裡面圈養著,只顧吃喝睡,什麽都不用想。
宋禕跟著扯了下唇角,“我倒希望你隻頭豬,什麽都笨一點,也不會去找一個連我都自愧不如的男人在一起。”
宋黎沒聽懂,“什麽?”
“沒什麽。”時間快到了,宋禕等下還有一個會,他不能在這待太久。
宋黎看著他起身,男人卻在走了兩步後停下,低低地叫了她名字。
“宋黎。”宋禕內心糾結,掙扎許久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如果有可能的話,回去翻翻許辭的書房,或者查一查他的出行記錄。”
宋黎不解地看著他。
宋禕:“愛和犯罪一樣會留下痕跡,許辭會找到真凶,你也會。”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
在這期間宋黎時不時地會被提出來審訊,和律師見面,嶽風偶爾也會過來。
“許檢已經複職了。”嶽風對她說,“他和我師傅在查你的案子。”
宋黎沒想到這麽快,“他不是被處分才停職的嗎?”
“去夜總會是計劃中的行動,跟上級打過報告的。停職是因為聶忠城結黨營私,合夥人還沒抓到,轉明為暗了。”
知道他沒事就好,宋黎沒有再多問一句。
嶽風也覺得奇怪。
正常人被這麽扣進來早就崩潰了,不管是不是凶手,都不應該從頭到尾都這麽平靜淡定。
卸掉臉上的妝容後她的五官仍舊驚豔,但是少了些鋒芒,看著就是十分耐看的臉蛋。
明明像是個張揚不好惹的大小姐,此時卻淡定閑適得像個淑女,骨子裡的貴氣悠然自得。
嶽風好奇她的心態怎麽這麽穩,“你就不怕他們查到的線索對你更不利嗎?還有一個星期就開庭,沒有翻身的機會,你會被判入獄。”
無期或者死刑,都有可能。
她還那麽年輕,面對懸在脖子上的刀卻是一點都不慌,甚至有種她要伸出脖頸讓刀刃割深一點的錯覺。
宋黎想,他怎麽會明白自己在這樣的黑屋裡待過無數次。
那樣的無數次,和死亡沒有任何分別。
“如果許辭親自判我有罪,死在他手裡又怎麽樣?”她淡淡地開口,表情輕蔑,“你能找到活著和死去的分別嗎?”
也就是這一刻,嶽風相信了她的確有抑鬱症的病史。
他關門出去的時候,無聲地對站在外面的女警搖頭。
依舊是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每次假意以朋友的身份靠近,讓她卸下防備,但她依舊沒能說出關鍵的信息。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耗盡。
越流逝,宋黎越覺得時間這個東西真是令人心驚膽顫。
假如每個人能平均活到85歲,減去15歲情竇初開時的懵懂,35歲不再擁有愛情後的絕望。
愛情的存活周期最長也不過短短20年。
在人最期待愛情的那二十年,九年就佔去了差不多一半。
她花了一半的時光去逃避許辭的愛。
宋黎不是傻子,在宋禕點到那句話的時候她就想起來了。
為什麽在莫斯科的那九年她都沒有再淋過雨。
不是因為莫斯科不下雨,也不是因為她記性有多好,每次雨天出門都能記得帶傘,而是因為許辭千裡迢迢來到了莫斯科。
在此之前她都歸結於是她運氣好。
運氣夠好才會每次都能碰到一把沒有人要的傘,出門也總是能遇到好心人幫她撐傘,或者手裡多了一把傘送給她。
那麽多有跡可循的瞬間,只要宋黎回頭就能看見還沒來得及藏好的他,可是她沒有。
但宋黎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運氣夠好才會碰到許辭。
S市那麽大,黑夜裡那麽多條巷子,偏偏她就撞上了他。
……
這裡的條件並不怎麽好。
晚上她總是會冷醒,四面都是光禿禿的牆,只有一扇小窗透著寒光。
今晚好像下雨了,雨聲淅淅瀝瀝地叩在窗戶上。
她被無數個夢境折磨而醒,身邊空蕩得可怕。
黑暗中宋黎低低地哭喊:“許辭……帶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