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難得看見明寶那麽開心,隻猶豫了片刻,就把車推進了學校。
她沒坐副駕駛,坐進了後座,拉著明寶小聲問他怎麽不等她。
“是我叫他上來的。”趙大樂說話很有一股小大人的氣勢,“我哥說了,叫我對明寶好一點。”
他哥指的是趙大志。
明珠昨晚接明寶的時候,趙大志就一直喊她上車,說要送她,她都拒絕了。
卻沒想到,還是坐上了這輛車。
耿弋車裡開了空調,明珠沒一會就暖和過來,她握著弟弟的手,過了會才衝耿弋道謝,“謝謝。”
她想拒絕吃飯的邀請,但看見明寶那張臉,又不忍心開口。
就這麽糾結著,直到車子停下來。
是一家自助餐,一人只要二十九塊九,裡面的飲料和冰淇淋隨便吃,趙大樂和明寶就是衝著這兒的冰淇淋來的。
服務員認得耿弋,見他過來,就引著他去包間。
耿弋到了包間門口,卻沒進去,等服務員走了,這才衝明珠說,“你帶他們去吃,我去打個電話。”
他今天回了趟老家,給母親和爺爺奶奶上了墳,又去老房子裡轉了一圈,他穿得很體面,很像樣,可惜身邊的親人沒一個能看見。
電話打得很短,是打給大志的,問了下情況,前後沒超過一分鍾,電話掛斷後,他在窗口抽了兩根煙,回到隔壁包間時,正看見明珠站在那,給趙大樂擦完嘴,又去給明寶擦嘴。
明明是氣惱的聲音,落在耳裡卻意外的軟。
“明寶!你吃慢點!”
明珠脫了羽絨,隻穿著件黑色毛衣,寬松的毛衣也擋不住纖細的腰,她一彎腰,腰身就露出細窄的弧度。
耿弋沒進去,在隔壁要了個包間,自己簡單吃了點,這才過來,明珠幾人已經吃好,正在喝熱飲。
耿弋打開門,衝她說,“走吧。”
明珠站起來,有些拘謹地問他,“你吃了嗎?”
耿弋看了她一眼,“吃了。”
明珠心底猜測他應該是在旁邊吃的,為的就是避免她尷尬不自在,她心裡對耿弋的感激又多了一分,面上也帶了幾分真誠的笑,“嗯,走吧。”
耿弋開車把趙大樂和明寶送回學校,這才開車回到要債公司。
明珠還沒打掃完,跟著耿弋到了樓上,他進了辦公室,她則是去廚房開始打掃,將流理台和沒用過的廚具都清洗一遍,擦乾淨桌面的水漬後,這才開始拖地。
拖完第二遍的時候,耿弋從辦公室出來了,他剛洗完澡,穿著一身黑色居家服,踩著棉拖。
他走過來倒了杯水喝,又打開冰箱拿了杯泡麵。
他中午吃的不多,沒什麽胃口,純粹就是帶倆孩子去吃的,洗完澡才覺得餓。
明珠洗完手走過來,打開冰箱看了眼,看著他說,“我給你煮碗面吧,冰箱裡有火腿和雞蛋。”
經過中午那頓飯,她總覺得欠了他人情。
耿弋抬頭,額發濕黑,那雙淡漠的眼裡多了點別的情緒,有些意外,“你會煮飯?”
明珠被那雙眼看得一怔,有些拘謹地點頭,“嗯,食材不多,只能煮麵。”
“別的菜也會?”他問。
明珠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基本都會。”
耿弋傾身朝樓下喊了聲,“大紅!”
大紅在樓下應聲,“哥,怎了?”
“去菜場買點食材。”耿弋交代,“叫吉豐跟你一起去。”
大紅愣住,“啊?誰做飯?”
耿弋手肘搭在護欄上,垂眸看他,眼神嫌棄,像看傻子似的。
大紅終於想起來什麽,立馬興奮地跳了起來,“我知道了!明珠會做飯!我馬上就去!哥!你想吃什麽!紅燒肉是不是!紅燒鯉魚是不是!紅燒排骨是不是!我去買!”
耿弋嗤了聲,“出息。”
他轉身時,明珠正低頭在切菜板上切火腿,毛衣卷起一節,露出纖細的手腕,她微微偏著頭,很認真地低頭切火腿,片片薄厚均勻。
看得出是做過飯的。
耿弋盯著看了會,目光轉到她的臉上,從側面看,她的睫毛很長,微微上翹,她沒有化妝,膚色很白,皮下的血管都看得分明。
她轉頭時,耿弋看見她鼻尖的那顆美人痣,精致得像是有人用筆輕輕點在她鼻頭上。
茶壺的水開了,明珠倒了一半在鍋裡,剩下一半裝進保溫壺裡,送進了耿弋的辦公室。
耿弋跟著走進來,從桌上拿起一支煙,沒抽,只是放在手裡把玩,說話的語氣辨不出情緒,“外面有傳言說你勾引劉富強。”
明珠身子一頓,忍不住出聲反駁,“假話。”
心頭一時酸澀,也有股憤怒衝上喉頭,她握緊拳頭,聲音拔高,“比他有錢的人多了去了,還比他帥,我為什麽勾引他?”
耿弋看著她,等她說下去。
明珠:“……”
她聲音忽然小了幾分,“我不是說你。”
耿弋唇角輕扯,是真的被她逗笑了,笑容很淡,嘴角的笑紋很勾人。
明珠見他笑,更不自在了,低著頭就要走,快到面前時,聽耿弋問,“你不想澄清?”
“不想。”明珠低著頭從他身側走了出去,“清者自清。”
耿弋轉頭,只看見她挺直的背,她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成拳,壓抑著所有的憤怒和不甘。
還有委屈和無助。
不知為何,耿弋透過這個背影,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個時候,他經常被人打,卻一直昂著腦袋,站得筆直。
他始終記著母親的話。
要做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能低頭。
他熬過來了。
但母親卻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