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潛新買的別墅坐落於半山腰。
客廳裡,蔣焯跟薑寧昱默契的悶頭抽煙,時不時閑聊兩句。
唐潛化身今日大廚,系著毫無違和感的粉紅貓小圍裙,眉飛色舞的同許瓷談天說地,兩人同屬嘰嘰喳喳款,吵得一旁洗青菜的夏晚直翻白眼。
許瓷看他手裡刀落,一隻雞被均勻的砍成小塊,她自問廚藝不精,忍不住誇張感慨。
“你刀工好厲害!”
唐潛騷氣挑眉,“別誇,會驕傲。”
“現在已經很少有男生會下廚了。”
許瓷說話誠實,毫無吹捧之意,“你以後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他撇嘴,笑著搖頭,“這事吧,等有了再說。”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姑娘?”她順話問他。
平頭帥哥停下手上的活,冥思苦想片刻,“怎麽也得有個三頭六臂。”
小姑娘脫口而出,“哪吒!”
“妹妹,哪吒是男的。”
“那就女哪吒,照樣叱詫風雲!”
唐潛唇角抽搐,心頭散不盡的mmp,可蔣爺的寶貝他可沒膽碰,惹不起惹不起。
“得,借你吉言。”
許瓷還想說什麽,那頭被吵到發飆邊緣的夏晚不冷不熱的來了句,“你倆能安靜會兒嗎?”
“...”
唐潛偷偷瞄了眼小姑娘,她慫慫的縮了下脖子。
“至少,得比這個溫柔。”唐潛壓低聲線,半說話半唇語。
許瓷豎起大拇指,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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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裡的投影放著催人無眠的電影。
蔣焯連抽兩根煙,低手摸第三根時,許瓷端著小盆歡快的跑來,放在蔣焯跟前的茶幾上,刻意朝他跟前推了推。
他點煙的手頓了下,抬眼看她唇角深陷的小梨渦,“怎麽?”
“大蒜剝了。”
“咳。”
蔣爺被身側少年玩味的笑意盯得渾身不自在,拚死找點面子回來,“你在命令我麽?”
小姑娘歪頭看他,大眼睛純淨明澈。
不然呢?
他尷尬的摸摸鼻子,煙扔了,任命的乾起自己不熟練的活。
算了,面子值幾個錢,要惹她生氣了,她多的是壞心思折騰他。
許瓷滿意的微笑,瀟灑轉身而去。
一旁的薑公子難得有機會調侃大佬,陰陽怪氣的笑言,“咱們蔣爺越來越有居家好男人的氣質了...”
“少他媽廢話。”男人被笑的臉一熱,斜眼看他。
薑寧昱笑意未脫,難得見大佬吃癟鬱悶,喉間不斷溢出順滑的笑音,剛收起二郎腿準備摸煙,廚房裡幫忙的夏晚走出來,擰著一袋未剝殼的豌豆。
“啪”的一聲,重重扔在茶幾上。
“薑寧昱。”女王居高臨下的看他。
“欸。”
某人猖狂不過幾秒,老婆一喊,正襟危坐。
“裡頭的青豆剝出來。”
他收起散漫的嘴臉,一句多話都沒有,“行。”
夏晚監工似的盯了他片刻,確定他進入狀態後才放心離開。
於是乎,兩個在北島名聲大噪的富家公子哥,肩靠肩的坐著一起,各乾各的活。
蔣焯瞧他那張別扭的臉就解氣,冷笑著反嗆,“我以為你多厲害,也不過如此。”
薑公子臉色瞬白,無言的低歎,“行了,聊點開心的事。”
同為難兄難弟,何必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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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乾活邊聊天,試圖把彌散在空氣裡的尷尬吹散。
蔣焯聊起蔣逸風新收購的幾家私立醫院,他倏地想起什麽,呼吸聲停了兩秒,側頭看向薑寧昱,聲線低下來。
“我那天,在醫院看見你了。”
少年低垂的眉眼動了下,指尖動作頓住,兩三顆青豆透過破口砸在茶幾上,瞬間滑到桌沿,搖搖欲墜。
“是麽?”
他很快恢復如常,不動聲色的繼續手上的活,“這麽巧。”
蔣焯沉靜的看著他,良久沒吱聲。
那大概是一個星期前的事。
那日他好不容易空出時間陪許瓷,外面天寒地凍,小姑娘嚷嚷著非要出去約會,可她厭煩各類高檔餐廳,偏愛帶著他鑽小巷子吃路邊攤。
恰是冰凍天氣,小巷子附近沒有停車地,他只能停入附近的私立婦產醫院,沒曾想下車時,他恰好看見不遠處的薑寧昱。
他先從車上下來,繞過副駕,溫柔的攙扶著白裙飄飄的女生。
許瓷見他一動不動,疑惑發問,“你怎麽了?”
蔣焯平靜的搖頭,收回目光,帶著她朝反方向離開。
....
“我出去幾年,記憶消退不少。”
男人沉聲道:“但如果我沒記錯,那姑娘好像是你小叔從外面救回來的,你所謂的,姐姐。”
“你沒記錯。”
薑寧昱沒否認,在他面前沒什麽好隱藏的,“她懷孕了。”
蔣焯愣著,稍顯震驚,“你的?”
“怎麽可能。”
他哼笑了聲,“我要乾出這種事,小叔還不直接廢了我。”
“不是你的,那你還事事親歷親為?”
薑寧昱淡聲解釋道:“小叔去外頭出任務,這段時間不在北島,她一個人去產檢我不放心。”
“我聽唐潛說,她現在是你的小嬸。”
蔣焯眸光銳利,難得多嘴關心他私事,但作為兄弟,他就想聽句實話,“那你對她,是什麽?”
薑寧昱扔掉手裡的東西,頹靡的靠向沙發,雙瞳空洞,很長時間呼吸是靜止的。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我不確定那種想贖罪,想保護她的心是不是扭曲的存在,又或者,究竟該劃分為愛情還是親情。”
他低喃著,似身處另一個世界說夢話,“我只知道,我做不到不管她,小叔不在,奶奶不在,我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蔣焯回答不了他的話,因為連他自己對所有關系的認知都存在疑惑,唯一能確定的只有許瓷,只有她是真實的。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像你這種人,怎麽會突然弄個女人在身邊,但現在我大概知道了,從某些角度看,的確很像。”
男人聲音停頓兩秒,緩緩問:“還是,我說錯了?”
他眸底灌入幽暗的光,喉音是散的,“你能問出口,已經有答案。”
“你那個,她知道麽?”
薑寧昱搖頭,低聲說:“等找到合適的時間,我會說清楚。”
蔣焯長歎口氣,沒再多言。
從一開始沒有坦誠,一步走錯,後面的節奏全亂,縱使再多補救也無法彌補那些破碎的傷口。
...
“蔣焯。”
許瓷從廚房那頭露出小半張圓臉,興奮的向他炫耀,“唐潛教我做了一道菜,你快來嘗嘗。”
蔣爺被小姑娘雀躍的歡喜感染到,笑著直起身,可腳下剛邁出兩步,他倏然停步,沒回頭,低醇的嗓音清晰入耳。
“雷埋太久,引爆了,你也會炸的支離破碎。”
“我知道。”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始終小心翼翼,終日惶惶不安,既害怕她發現,又期待她發現。
握在手心的甜蜜似流沙般滑出指縫,直到煙消雲散。
他什麽都想要,最後什麽都握不住。
正愣神之際,有人繞過茶幾,坦然自若的坐在他兩腿之間。
茶幾上放著切好的果盤,她嘗了口草莓,奶香甜膩,她滿足的眯眼笑了笑,拿起一塊扭頭喂進他嘴邊。
“很甜,嘗嘗。”
薑寧昱神色恍惚的看她,眸底被成片的陰霾覆蓋,她明豔的笑臉也黯然失色。
夏晚見他表情怪異,以為這幼稚的家夥又發病了。
“薑公子,我不就是讓你乾點活,至於擺臉色嗎?”
他回過神,乾澀的笑了下,“我哪敢...唔...”
張嘴的那瞬,嘴裡送進大顆草莓,他細品甜膩香滑的汁水,手臂攬過她的腰,從後面用力抱住她。
“夏晚。”
“唔?”
“如果我哪天下地獄,你會陪我嗎?”
“會。”她幾乎脫口而出。
少年愣住,呼吸沉靜片刻,就聽見她笑著說,“地獄一定很黑,我不在,誰幫你照亮?”
他眼眶瞬紅,濕潤的冒著水氣。
“你也就看著囂張,其實膽兒特小,看個恐怖片還躲我身後。”
他被戳到痛處,一點就著,“老子那不是躲!”
夏晚就喜歡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側頭在他下頜親了下,“知道了,您威武雄壯,行了吧?”
“不行。”
薑寧昱掐住她的下巴,在嬌豔的紅唇上印上親吻。
兩人目光交織,相視一笑,眼看又要親上去。
“打住!”
旁邊冷不丁冒出個幽幽怨怨的聲音。
兩人保持親密姿勢,尋著聲音回頭,唐潛頂著一張大黑臉叉腰站著。
“我他媽是造了什麽孽,廚房這樣,客廳也這樣,我請你們來是吃飯的,不是給我開光的,去你的動態小雞啄米圖。”
薑寧昱挑釁的問:“怎麽,你有意見?”
“有意見又能怎麽地,都給老子等著,我啥時候有老婆了,我不親瞎你們的眼睛不罷休。”
夏晚暗戳戳的拆他台,“哦,女哪吒?”
“...”
薑公子好奇的問:“女哪吒是什麽?”
“他的理想型。”
少年揚唇一笑,讚許道:“會玩。”
唐潛心頭梗住,一口老血噴湧而出,他默默轉身,悲慘的去收拾餐桌。
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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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