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島郊區有座山,地處偏僻,了無人煙。
周邊民眾多以伐木為生,代工廠建立在山頂,靠近西邊的倉庫陰冷潮濕,殘破的玻璃窗蒙上一層厚重的黑灰,山頂氣溫低,下起細碎的雪籽,凍得倉庫裡的人升起火堆。
倉庫很大,後面全是整齊碼放的木板,堆起幾米高,空氣中彌散著木頭特有的香氣。
“哥,這小妞能上嗎?”
一個精瘦的男人圍坐在火堆前,時不時看向不遠處木屑堆裡的人兒兩眼,轉頭問身後的人。
“我上你媽。”
那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扇過來,惡狠狠的瞪他,“你沒睡過女人啊,就這玩意你也下的去嘴?”
“瘦是瘦了點,但也湊合。”
瘦子色迷迷的看向小姑娘,猥瑣的狂咽口水,“蔣焯能看上的,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急什麽。”
那人扔掉手裡的酒瓶,“啪”的一聲碎成玻璃沫,他回身,盯著許瓷那張惶恐不安的臉,笑得邪惡至極。
“貓還沒出現,老鼠先留著,到時候慢慢玩。”
圍著火堆大約有十幾人,光看面相全是混跡社會邊緣化的爛人,他們聽著拍手大笑,舉杯歡慶,好似這場戰爭還沒開始,便以提前奠定勝局。
.....
過了沒多久,有人朝許瓷走來,一個肥碩的男人扛起她走到火堆前,她被暴力的扔在椅子上,疼的屁股都要炸開了。
十幾雙眼睛聞聲看過來,個個橫眉豎目,凶神惡煞,裡頭還夾雜一些男人變態的笑。
她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撞破胸腔瘋狂顫動。
半響,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起身走向她,身子俯下來看她,臉上肥肉成堆,笑比哭還讓人作嘔。
“讓你們抓個人,這麽粗魯做什麽。”
他咧開唇衝她笑,那笑容看的人毛骨悚然,見她被綁的腳踝處磨出很深的勒痕,甚至貼心的給她松了綁。
她嘴裡沒塞東西,但喉音是散的,呼吸聲一顫一顫,“你...你是誰?為什麽抓要我?”
“再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那人直起身,給旁邊的人遞了個眼神,瘦子心領神會,走到她跟前抬手就是幾耳光猛扇過來。
“啪、啪、啪!”
小姑娘被打的眼冒金星,眼淚忍了又忍,還是禁不住奪出眼眶。
男人聽這聲音無比悅耳,眯了眯眼,“不夠,再打。”
“...唔唔。”
她嘴裡被強行塞入一塊破布,又被人揪著頭髮狠狠扇了幾巴掌,她皮膚嬌嫩,雙頰嫣紅滾燙,火辣辣的疼。
“——來了來了。”
這時,門口望風的人突然跑進來,由於腳步邁得急,半路摔了一跤,連滾帶爬奔到男人跟前。
“哥,他來了。”
男人低頭掃了眼沿路安裝的視頻監控,確定目前只有一輛車上山,且車裡僅蔣焯一人。
他回到許瓷身後,把抗拒的人兒死死按在座椅上,目視前方,眸光陰翳瘮人。
蔣焯,該你償還我的,一樣不能少。
.....
有照片當線索,找準地方並不難。
蔣焯大可以派幾十輛車將那破地方團團包圍,但許瓷在他們手上,盡管憤怒到極致,他冷靜的不敢輕舉妄動。
隱秘的山野間,蔣焯一路飆車,雨下的太大,能見度偏低,稍有不慎便會一頭撞進懸崖峭壁。
來的路上,他接到蔣逸風的電話。
蔣逸風語調雲淡風輕,輕盈似雪,可字符間燃著壓抑的怒火,隱隱發作。
“蔣焯,你不要發瘋。”
他冷笑了聲,一言不發的摁斷電話。
他放棄回意大利,意味著放棄接受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從認識許瓷那天起,他習慣把自己分割成兩半,一半是她喜歡的,一半是她討厭的。
他一直在努力割離她討厭的那部分,盡管皮肉連著經脈,活生生用利器切開,僅是明面上的損失,數值都高的令人乍舌。
但他認為值得。
這個世界想擁有任何東西都需要付出,他想得到許瓷,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她的心。
.....
下車時,蔣焯脫了礙事的外套,標準的白襯衣西褲黑皮鞋,那架勢不像是去救人,更想去商務桌上談判。
漫天飛舞的雪籽砸在他肩頭,發頂,他帶著一身凜然的戾氣推開倉庫門。
裡面的人似乎等候許久,矮胖的男人就站在許瓷身後,他周邊圍著十幾人,虎視眈眈的盯著入內的蔣焯。
男人肥肉縱橫的左臉頰有道傷疤,傷口很深,右手戴著黑手套,另一手死死按住許瓷的肩。
那人笑出一口黑牙,“蔣爺,好久不見。”
蔣焯面色沉靜,注意力鎖定在座椅上的小姑娘身上。
她臉上的淚痕已然乾涸,兩手被綁,嘴被堵住,一見著他,委屈的情緒一股腦湧出來,嘴裡“唔唔”的發聲,大顆眼淚往下砸,很快流滿全臉。
他看著心如刀割,快要呼吸不過來。
片刻後,蔣焯平穩情緒,目光冷冽的看向那人,“張嶢,下三濫那套,你是改不了了。”
“呵,我知道我鬥不過你,你蔣焯是什麽人,你小蔣爺只要揮揮手,我們就得跟狗一樣在你後頭舔。”
男人說話陰陽怪氣,低身湊到許瓷耳邊,“小妹妹,你清楚他是什麽人嗎?他是大名鼎鼎的蔣焯,他殺人不用賠命,他一句話,我斷了三根手指,成了個沒用的廢物。”
他神色越發怪異,摘了手套,故意將殘缺恐怖的斷手擺到許瓷面前。
小姑娘嚇的夠嗆,扭頭不肯看,男人瞬間爆炸,強行扭過她的下巴,瘋狂掰扯她緊閉的雙眼。
“為什麽不看?你害怕嗎?哈哈哈...”
男人仰天大笑,整個倉庫都彌散著他誇張的笑音,可當他見到被惹怒的蔣焯幾步上前,他倏地掏出一把小刀抵在許瓷臉上,鋒利冰涼的刀刃一點點滑過她的皮膚。
許瓷嚇呆,徹底不敢動了。
張嶢眸光凶狠,看著驟然停步的蔣焯,那種可以隨意支配他的快感,飄飄欲仙,填補他這些年壓抑許久的仇恨。
“蔣焯,你想清楚,我一條爛命死不足惜,可你的小寶貝要因為你受了什麽苦,那可都是你自找的。”
蔣焯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決定一個人來的那刻,他便已經做到犧牲所有的準備,包括他自己。
他沉嗓問:“你想怎麽樣?”
“那你得給我點誠意看看,蔣爺。”
話音落地,蔣焯身邊迅速圍過來幾人,個個人高馬大,論戰鬥力他不會放在眼裡,可許瓷的安危他不能不顧忌。
他不確定這個瘋子會不會狗急跳牆,畢竟在清楚他身份還能乾出這種事,張嶢是真沒想過要活著離開這裡。
“——跪下!”
張嶢一聲令下,倏然出手摳緊許瓷的脖子,五指不斷收緊,直到她呼吸困難,臉頰憋得通紅。
“再讓我說第二遍,我就擰斷她的脖子。”
從出生起便一直高高在上的蔣焯,他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哪怕是自己的父親跟兄長。
可再堅固的自尊心,也會在某一刻突然破碎,你心甘情願放低自己,自尊心永遠抵不過最重要的那個人。
蔣焯單膝落地,膝蓋撞上濕冷的地面,許瓷的心也跟著顫了下,眼淚不停的流。
張嶢似乎很滿意,他慢慢松開手,扯開塞進她嘴裡的布,笑著對她說,“哭大聲點,讓他聽見。”
許瓷咽喉啞了,根本發不出聲,哭腔一點點明晰,“蔣...蔣焯。”
她看著眼前高大強壯的男人為了她下跪,看著那群人圍毆上去衝他拳打腳踢,他沒還手,甚至連護臉的動作都沒有。
“——啪。”
打到盡興時,一把尖銳的匕首扔到他跟前,明晃晃的白光刺人眼睛。
“往胸口扎,我要看見血...”
那人似乎沉浸在復仇的愉悅中,兩眼直放金光,“越多越好...”
小姑娘聽的心臟都麻痹了。
滿臉是傷的蔣焯聽話的拿起匕首,她嘶啞著嗓音破口大叫,“...不要!...不可以!”
他抬頭,深邃的眼眸緊盯著哭的梨花帶雨的人兒,嘴角溢出鮮血,高挺的鼻梁掛了傷,白襯衣被人撕爛,胸腔崩開幾粒衣扣,胸肌敞露。
蔣焯高高舉起匕首,在許瓷惶恐的尖叫聲中用力扎進右肩,他皺眉悶哼了聲,刺破的皮肉瞬間湧出一波鮮血,很快浸染白襯衣。
濃烈的血腥氣彌散在男人鼻間,那張肥肉擠出一抹猖狂熱烈的笑,眼前這一幕著實令他亢奮不止。
“很好,繼續。”
他繼續下命令,低頭靠近許瓷的臉,“早知道你有這本事,我就不會愚蠢的等到今天了。”
小姑娘從極端驚訝中迅速冷靜過來,男人嘴裡的煙酒臭氣飄過她鼻翼,他的臉驟然靠的很近,許瓷深呼吸幾下,當蔣焯咬牙拔出匕首的那刻,所有人的關注度集中在他身上。
她突然側過頭,張嘴死咬住男人的耳朵。
“——啊!”
男人痛苦呻吟,她咬的足夠狠,幾秒後又猛然松口,男人捂著被咬破的耳朵半直起身,小姑娘用頭猛攻他胯間的敏感部位,張嶢“嗷”的一聲,面色蒼白的彎腰後退兩步,所有人還沒回過神,小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幾米之外的蔣焯狂奔而去。
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瞬間回了神智,少了許瓷作誘餌,身邊那幾人全是臭魚爛蝦。
他利落翻地起身,手起刀落割破兩人的胳膊大腿,另一人伸手過來,被他拽住手腕按在地上,刀直直捅進掌心,男人齜牙咧嘴的哀嚎。
前後不過幾秒,他剛解決好幾人,被綁住雙手的小姑娘直直撲進他懷裡,蔣焯的右肩還在流血,可他出手時自行避開要害,沒傷筋骨,不過是普通的皮肉傷。
身後的人很快追來,他還不及詢問她傷勢,直接將她扯到身後,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
“瓷寶,找地方躲起來。”
一旦觸碰到他的氣息,剛還勇往無前的小姑娘萬般委屈,“不要,我害怕。”
“相信我。”
他沉聲給她喂定心丸,眸底燃起血光,殺心四起。
許瓷嚇得不輕,兩手揪著他的衣角,怎麽都不肯離開他,“...蔣焯。”
“聽話。”
話音落地,那些人迅速圍上來,蔣焯用力將她向後推離,投身進入戰鬥區域。
許瓷知道自己只會幫倒忙,邁著小短腿飛快跑向那頭堆積成山的木板。
她藏在較為隱秘的木板後面,一邊試圖用尖利的牙齒咬開綁手的繩子,一邊不放心的伸出半個頭查看。
在一眾虎背熊腰,歪瓜裂棗的男人堆裡,身穿襯衣西褲的蔣焯無比耀眼,整個人閃閃發亮,簡直神明般的存在。
他身姿敏捷,出手又快又狠,幾乎拳拳到肉,偶爾挨人一兩拳也會火速反擊,打的那人滿口是血,奄奄倒地。
——好、好帥。
小姑娘恍惚的瞪眼,不知不覺看呆了幾秒。
等她回過神,猛然想起自己還未脫險,這種時候居然犯花癡,許瓷對自己無語至極,完了,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咬開繩子,忍不住探頭察看那邊,恰好撞見被蔣焯打到在地的瘦子。
蔣焯騎在瘦子身上瘋狂暴擊,每一拳都狠狠砸在臉上,許瓷想到不久前臉上挨的巴掌,心頭松落,莫名覺得很解氣。
可正當她有送松懈時,身後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肩,她回頭一看竟是那個為首的肥胖男人。
“你往哪裡跑?”他陰冷的笑。
許瓷被他拖著往後強拉了幾米,她拚命掙扎,不知哪來的神來之力,兩手拽住他的手,衝虎口處猛咬一口,男人疼的瘋狂甩開她,許瓷趁機竄進前方成片的木板堆裡。
她有輕微腳疾,跑的不算太快,但足夠嬌小,方便隱藏。
男人一步步摸索前進,隻想盡快抓住她,畢竟少了誘餌的威脅,他清楚那些人根本不是蔣焯的對手。
倏然,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
他頓時了然於心,慢慢朝那處逼近,挪到轉向的分岔口時,小姑娘的臉猛然出現在眼前,他還沒看清楚,迎頭重重挨了一大棒子。
小姑娘舉著從木屑堆裡找到的木棒,幾乎用了吃奶的力,男人頓感頭暈目眩,追著她往前歪歪斜斜的走了兩步。
“——砰。”
肥碩的一大坨肉轟然倒地。
許瓷驚魂未定,見那人半響倒地不起,她試探著用木棒戳了戳他的臉,一點反應都沒有。
該不會,死了吧?
....
這頭的蔣焯宛如失控的猛獸,滿腦子都是手機裡的那張照片,那些人全被打趴下他還不解氣,揪住一人的頭髮整個半擰起,凶殘的往牆上撞,沒兩下那人便跪地求饒,他一腳猛踹過去,那人飛出兩米遠,他走過去,沾了黑灰的皮鞋狠狠踩在瘦子臉上,腳底刻意碾磨他的下巴。
“張嶢呢?”
瘦子面部扭曲,嘴裡還在吐血,“不..不知道。”
蔣焯慢條斯理的挽起襯衣袖口,緩慢直起身,走向小姑娘消失的方向。
片刻後,他在堆積的木板前找到蹲在地上的許瓷,她舉著木棍,雙目無神的看著地上毫無反應的男人。
他知道她肯定嚇壞了,收起眸底嗜血的氣焰,伸手輕拍她的肩。
許瓷肩頭一顫,昂頭看他時,晶瑩的眼淚直直砸出眼眶,哭聲一抽一抽的。
“他...他是不是死了?”
“...”
小姑娘以為他默認,奔潰的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弄死他,我...我不想坐牢,嗚嗚...”
蔣焯本來心疼的不行,可看她手握木棍慘兮兮的小模樣,再看地上被她敲暈過去的胖子,他抑製不住的笑出聲,低身靠近,把她用力抱在懷裡。
“沒死,暈過去了。”
“...真的嗎?”她邊哭邊抹眼角的淚花。
他點頭,寬慰她的心,視線掃過去瞧她髒成小花貓的臉,雙眼水汪汪的誘人,他垂眸,笑音源源不斷的溢出喉嚨。
許瓷懵逼半秒,扯開喉嚨大聲控訴,“你還笑...嗚嗚...我都快嚇死了...”
男人唇角笑意未散,攔腰將她抱起,兩人往前走幾步,她回頭看了眼地上的人,昂頭問他:“那個...”
“我來處理。”
他低頭看她充斥著迷惑的眼睛,粗聲道:“碰了你的人,一個都別想活。”
.....
兩人走到車前,屋外的雪籽變大,落起鵝毛般的大雪。
半山腰位置亮起一長串的車燈,汽車沉重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山頭。
他手下的那些人找過來了。
蔣焯拉開車門,把她抱上副駕,扣安全帶時,許瓷拉著他的衣服不肯撒手,蔣焯知道她現在沒有安全感,掌心撫摸她腦後的發,將她輕輕摁在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
“你還在流血...”
他輕描淡寫的說:“小傷,不礙事。”
“才不是小傷,你總這樣,什麽都不當回事。”
蔣焯深深喘了口氣,唇碰了碰她發頂,“你沒事就好。”
男人胸口的衣服大敞,她鼻尖輕輕磨蹭硬實的胸肌,惶恐不安的心也逐漸歸於平靜。
半響,她昂起頭,淺淺退開半寸,她呆看著他,一時間有好多疑惑想問,但又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
“怎麽了?”他低聲問。
她猶豫片刻,細聲問出口:“蔣焯,你是好人嗎?”
男人愣了下,眸底燃不盡的暗光悄悄破碎,他說:“你想我是,我就是。”
許瓷抿了抿唇,沒再多言,她脫下外套按住他還在流血的肩膀,目光掃過他輪廓深邃的俊臉,剛才打鬥的那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回放。
“唔...那個...”
“什麽?”
她輕輕咬住下唇,羞澀的瞄他,“你剛才打架的時候,好帥。”
男人笑了,伸手撫摸她的臉,“你也不賴。”
她沒聽懂,“嗯?”
他沉聲,曖昧的咬字音,“沒點魄力,還真當不了我老婆。”
“...”
許瓷一秒紅了臉,不敢看他眼睛,吞吞吐吐的辯駁。
“你胡說,我可沒答應。”
“你早答應了。”
“什麽時候?”
“就你喝醉的那晚,抱著我又摸又親,還說要對我負責,跟我結婚。”
她呆萌的眨巴眼,呼吸聲壓得很輕,好一會兒才生硬的擠出幾個字。
“我忘了。”
蔣焯笑著沒說話,沾染鮮血的手模進西褲口袋,掏出一個小東西,攤開放在她跟前。
小姑娘低頭,看傻了眼,“這個...”
那是她親手做的護身符,上頭歪歪斜斜的印著兩個字母,“JZ”。
男人看著她,雙眸柔的潤出水,勾唇笑了聲。
“還好有它。”
小姑娘鼻子一酸,低頭深埋進他懷裡,抱的好緊好緊。
他這個人,真讓人討厭。
————
能做大哥的女人,自然有兩把刷子。
寶們多投珠哈,咱衝個二星!
明天有新角色出場,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