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撞在光柱上瞬間變為齏粉。一擊不成,異瞳戰魔一臉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
沉沉夜幕中,那十二道金光又幻化成了十二柄長劍,圍繞著賀蘭宵緩緩轉動。金色的光芒照在被看護得嚴實的少年臉上,原本有些蒼白的面容竟顯現出一絲暖意。
經歷了短暫的沉默後,異瞳戰魔冷靜下來,望著眼前的金劍喃喃道:“守護劍陣嗎?”
真沒想到,櫻招竟然在臨走之前竟然悄無聲息地布下了守護劍陣,看來她對這個徒弟並非表面上那麽不在乎嘛。
賀蘭宵的驚訝之情並不比他少,在蒼梧山學藝兩年,同門之間的切磋還處在小打小鬧的階段,除了剛入門那幾天被師傅折磨得不成人樣,之後他再沒遇過險,也再沒感受過被人護著的滋味。
師傅的守護劍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觸碰面前的光劍,一縷金光附上他的手指,圍繞著他的指尖流竄了一圈,又安安靜靜地溜回了劍身上。於是心中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扭曲念頭也好似被安撫住。
是半魔又怎樣呢?他想,不被師傅發現就好了。
除了母親和族人,誰也別想發現。
劍陣外的異瞳戰魔連續試了幾種招式都無法接近劍陣,反倒被不停變換著位置的光劍劃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烏黑的血肉露出來,他似是氣急,站在原地結了一個複雜的魔印,龐大的魔氣從他周身溢出,團團圍上來試圖包裹住純金的劍陣。
然而劍陣面對著魔氣時爆發出的劍氣實在太過霸道,金光四濺將魔氣驅散,異瞳戰魔拚到雙目純黑也無法撼動分毫。
“你放棄吧,”一直默不作聲的賀蘭宵突然勸道,“師傅應該要回來了,你現在逃的話,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他對魔族沒有認同感,亦沒有恨意,他只是很平靜地想放對方一條生路——如果這隻魔沒有發現他的秘密的話。
可是很不湊巧的,異瞳戰魔雙眼變至純黑之後,能看到比平時更多的東西。他抬起雙眼看向賀蘭宵,突然一臉震驚地收斂了魔氣。漆黑的眼珠驚疑不定地在眼眶中轉動了幾圈,再開口時竟然帶著笑意。
“有意思,”他說,“你竟然是隻半魔。”
賀蘭宵瞳孔一顫,閉上嘴巴沒有答話。
對方也不需要他回答什麽,雙眼恢復清明後又盯著他打量了半晌,而後竟然捂著肚子在原地大笑起來:“半魔!想不到櫻招竟道貌岸然到如此地步!說什麽斬魔是她的使命,自己還不是收了個魔族為徒!”
藍雀犧牲便犧牲了吧,這一趟,他可是得到了更為有用的情報,足夠他回去向左使大人交差了。
“小郎君,後會有期了。”他雙足點地,正欲撤退,四肢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攝住。
喘不上氣,也說不出話來。
眼皮上好似有黑色的血跡往下淌,將眼睛糊住。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中浮現出一道頎長的身影。走近了,他才辨認出是那個一直躲在劍陣中不出來的半魔。
看起來純良無害的半魔此時表情依舊未變,只是他越靠近,異瞳戰魔的手腳便越是止不住地顫抖,想要張嘴呼救,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是一介半魔而已,怎麽會有如此強悍的魔氣?就連左使大人也無法發出這般鋪天蓋地的威壓。
這個半魔……
到底是誰?
“你詆毀我師傅,我聽了很不高興,”賀蘭宵走到他跟前停下腳步,平靜的語氣中壓抑著一絲怒氣,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解釋著,“我是半魔的事情,師傅並不知曉,我也不打算讓旁人知曉。”
“所以,對不起,”少年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不能讓你活了。”
*
魔域,厭火魔宮。
架在藏兵閣正中央的宴月刀發出一聲短促的嗡鳴,似是在回應主人的召喚。
門口巡邏的戰將像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對視一眼之後,輕輕推開了藏兵閣的大門。
滿室的兵器看起來卻並無異狀。
一名魔族戰將圍著宴月刀轉了一圈,仔細確認了一番,才輕拍著胸脯道:“沒丟。”
“丟不了的,”另一名在此巡邏了十幾年的戰將答道,“這把刀除了那位,沒人能拿起來。”
“整個元老院沒人可以嗎?”說話的是新來的。
不怪他孤陋寡聞,而是這把刀的主人魂飛魄散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巡邏的戰將換了一批又一批,新生的魔族年歲尚小,根本沒見過他的樣子,亦不了解他的實力。
“元老院是你能妄議的?管好你的嘴巴,小心禍從口出。”
“是,我知道了。”
殿門又被人關上,巡邏的戰將們踏著整齊的腳步漸漸走遠。
盤踞在魔宮頂上常年不散的雲層,原本黑沉沉一片,此時竟散開了一點,漏下幾縷銀白月光。被架在殿中央的宴月刀,沐浴在月亮的清輝中,安靜得就像從來沒有蘇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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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招:我那徒弟柔弱不能自理,須得弄個劍陣保護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