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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照良宵(女師男徒H)》恢復記憶(大結局 下)
被強行抽出的記憶,離體太久,已經無法再原樣塞回腦子裡。

這一點,斬蒼很清楚。

之所以遲遲不將記憶還給櫻招,是因為他已沒有辦法還回去。

那段記憶,呈現在她眼前時,對她來說,會像在觀看別人的故事。

“櫻招,”他反手將她握住,緩緩地摟她進懷裡,貼緊,腦袋也垂下來,側臉貼在她後頸上蹭了蹭,才說道:“先抱一會兒,回去再看。”

回到院子裡,櫻招才明白他說的“看”是什麽意思。

那段被心魔糾纏的記憶,被斬蒼的神魂淨化之後,已經變得如銀月一般皎潔,絲絲縷縷纏繞在他指尖,又被他注入一根扶桑木當中。

紫色清光在他掌心閃過,那根扶桑木瞬間化作一枚造型精巧的木製鐲子。他替櫻招套上手腕,然後教了她一句咒語,這樣她便可以任意選取一段記憶放出來觀看。

起初,櫻招對這種觀看記憶的方式感到十分新奇,就坐在院子裡靠在斬蒼身上,從頭到尾一個畫面也不落下地,看得眼睛都不願意眨。

直到情節進行到她冒充太簇闖入演武場時,她才感到 有些窘迫。

怎麽會……

這怎麽會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特別是,站在她的角度,看到斬蒼那副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的樣子,她回過頭恨恨地將他推了一把。

當然沒推開,反倒又被按在躺椅上輕薄了一番。

密密疏疏的星光在枝頭纏繞,又縈聚在斬蒼漂亮的前額上。這張臉,與記憶當中演武場上那張臉似乎沒什麽不同,一樣都是令人一眼心動。

只不過看她的眼神不一樣。

很不一樣。

無論如何,這份美色都被她圖謀到了。

她又覺得竊喜萬分。​

這份竊喜就像是貧苦了一輩子的佃農,連年積攢下來幾塊碎銀子,正糾結著是先請人打造一副棺木好,還是把那幾塊碎銀子揮霍了好……卻突然天降好運地從地裡挖出一箱子黃金,還要千防萬防不要讓人知曉。

從演武場離開之後的記憶,她就不願意與斬蒼一起看了。她總覺得將自己的內心全然展現在這人面前,這種感覺很羞恥。即使他在這二十年間,已經擅自將她這段記憶嚼了個透,但她還是決定要自己獨自面對。

櫻招戴著木鐲子躲進了房裡,房門一關,就坐在榻上自己翻看那些記憶。

整整一夜,櫻招都將自己關在房裡,沒有踏出來半步,也沒有叫斬蒼進去。

斬蒼就坐在門外面,並未出聲打擾,他只是默默地在門外陪著她。

黑齒谷於櫻招來說再沒有什麽秘密,圍繞在院子周圍的法陣早已被撤掉,呈現出真實的日月更替。後半夜,微風變得有些涼沁,鑽進斬蒼的領口帶來一絲冷意。

房中驀地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他站起身來,手剛觸上門扉,便聽見櫻招咬著牙含糊道:“別……先別進來……”

很醜。

她哭得面目都快要模糊,眼淚鼻涕在臉上亂飛,太醜了。

“讓我……讓我平複一下。”她將頭埋進雙膝,扔下這麽一句,便再也沒說話。

天空開始泛白,遍布在頭頂的星星漸次熄滅。

房內的呼吸終於平穩。

斬蒼推門進去,將已經哭得睡著的櫻招摟進懷裡。她的眼睛腫成了一條線,察覺到自己被熟悉的氣息環抱,也沒睜眼,就這麽抱著他的腰,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究竟睡了多久,櫻招也不清楚,醒來時,她仍是懵著的。

似乎還未分清記憶與現實。

好奇怪,明明那段記憶已經塞不回她的腦海,但她接受起來卻沒有任何障礙。

隻覺得這就是她,這也就是斬蒼。

這就是她與斬蒼之間經歷過的所有的一切,再次擁有這段記憶的她終於完整。

她其實不是一個擅長發現生活當中美好之處的人,看花是花,看樹是樹,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短暫相會,過後便各奔東西,再不會想起。她活了這麽久,除了自身的修行,放在心上的,似乎也只有寥寥數人。

在這段記憶當中,其余人皆面目模糊,只有斬蒼的身影是清晰的,從一開始就清晰無比。

因為她投向他的每一眼,都用足了真心。

她小心翼翼地將斬蒼的衣襟扯開,明知道他心口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卻還是將掌心貼在那處,輕輕摸了摸。手背突然被他摁住,他閉著眼睛,輕聲道:“再亂摸,今天就出不了谷了。”

“那就不出去。”櫻招才不怕這個。

她巴不得和他整天膩歪在一起。

斬蒼笑了笑,捉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親。

“那一劍,疼嗎?”她又問。

“不疼。”他就算再無恥,也不會在她才哭過一場後借機向她討要什麽好處。

“騙子。”

怎麽可能會不疼,櫻招心裡明白,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減輕她的愧疚而已。她心酸酸的,眼睛又紅了,好在沒繼續哭。

而是繼續控訴道:“你還騙我說你是哥哥!你明明比我小!”

這下斬蒼坐不住了,閉著的雙眼倏地睜開,據理力爭道:“只是化形的年齡比你小而已。”

“那也比我小!”櫻招一本正經地扯住他的衣領,“你應該叫我姐姐!”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斬蒼的耳朵突然變得有些紅。他垂著眼皮看向她,淡淡地說道:“行,師傅、姐姐、主人,你想聽什麽,我都叫給你聽。”

他們都知道這些稱呼一般是用在什麽時候,四目相對了半晌,又同時笑作了一堆。

就這樣鬧了半天,她才想起來一件正經事。

她在二十年前,是先被下了蠱,後被心魔入侵的。那蠱蟲和心魔都已經消失了嗎?

斬蒼告訴她,蠱蟲早被她師傅嵐光仙姑給逼出了體外,至於心魔,屬於她的這一隻雖然已經消失,但只要人心不滅,就會生出心魔。

到時或許又會是一番血雨腥風。

不過修行即是如此,隨世應世,才能做到真參實悟。

出谷之時,斬蒼剛好收到一封臨則的信箋,信中言明魔都之內,元老院的黨羽已經全部被她肅清,其余殘黨皆已逃竄至魔域各處,不足為懼。不日她將繼任新君,邀請他與櫻招一同前往厭火魔宮觀禮,還讓櫻招務必把參柳也帶上。

觀禮內容有一項是將神魂投入幽冥轉輪之內,看看她能否走出來。斬蒼當年也經歷過這一遭,他覺得櫻招應當會感興趣,當下便把信箋遞給她看。

信末尾還附上了太簇如今的處境,他被臨則關進了專門關押重刑犯的厭火崖。臨則寄信前來也是想問問斬蒼的意思,該怎麽處置太簇才好。

這行字,櫻招看見了,但是她毫無動容,甚至想提議斬蒼乾脆一刀結果了太簇報仇雪恨。

在她看來,太簇做出背叛斬蒼的事情,實在是與她無關,單純是男子之間爭權奪利而已,她沒必要上趕著去認領“禍水”的罪名。

這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倒是讓斬蒼也開始釋然。

——“就這樣關著吧。”

最終,他這樣回復道。

*

秋空一碧如洗,山澗處溪水透亮,活活地流。乾枯的草莖變作翠綠的草尖時,櫻招已經帶著斬蒼行至蒼梧山山門大陣。

上一次,他是以賀蘭宵的身份跟在櫻招身後走出去。

這一次,他是以斬蒼的身份站在櫻招身邊走回來。

沒有如同二十年前一般,戴上面具,而是以真面目示人。

兩年前收的弟子,突然變作了前任魔尊,這種事說來太過離奇,況且櫻招聞名於世的壯舉之一便是將這位前任魔尊斬殺於琅琊台。

現如今魔尊死而複生,還與她結成了道侶……

如此種種,想也知道會被天下人怎麽編排。

但櫻招不在乎。

師傅都已經同意了,天下人什麽想法,又與她何乾呢?

一路上,她已經把他們近段時日要做的事情安排好——

中秋之後,她想去金陵城,去看看斬蒼作為賀蘭宵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應當剛好能趕上賀蘭舒去魔域見完賀蘭夕回來;去完金陵城,就得趕赴臨則的新君繼任大典,斬蒼說大典之上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她很想見識見識……

還有,保存在木鐲當中的那段記憶中,她與斬蒼去過的所有地方,她都想再去一遍。

景致不知道會不會如同二十年前一樣。

不一樣也無妨,就當是增添新的記憶。此後無論光陰多少,他們都會像這樣站在一起,生生世世,歲歲年年。

遠遠地,櫻招看到山門大陣內有人禦劍飛過來,飛到最前面的似乎是燕遲和蘇常夕兩個。

“你說,他們見到你之後,敢不敢跟你打招呼?”櫻招側過頭問道。

斬蒼將她的手牽起,她毫不猶豫地將他回握住,於是他整顆心便滿到要溢出來。

他看了她許久,才將視線收回來,望著前方說道:“等下就知道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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