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瓊踟躕難定,不知道勸謝璋回宛城究竟是為她好還是害了她,一時也無法答應崔泠。
“還有···要是三嫂願意回宛城,你願不願意跟著她一起回去?”
崔泠低低敘語,長而削薄的手掌竟出了汗。
卻也怪不得他如此揪心——年少入仕又如何?出身顯貴又如何?談起自己婚娶一事,便是他志堅才高的阿兄也要慌神。
謝璋回宛城,便要回崔家。
謝瓊跟著她,還能去哪兒?自然是要在宛城崔家嫁人的。宛城崔家肯娶她的是誰?
崔泠不想嚇到謝瓊,可如今謝家已是日暮西墜。
他求得了阿兄,卻求不了崔家長輩。他們已經在替他相看新婦。
陳家女嬌嬈殊美,楊家女端莊大方,齊家小姐才藝過人,個個不比謝瓊差,卻總不是她。
“我···我···”
謝瓊恨不得自己能變成同阿寶一般的禽鳥,展翅借青雲,從崔泠身邊飛走。
一日之間他便要她決斷自己同謝璋的將來,這讓她怎麽拿主意?
“阿泠你該知道,謝崔兩家今時不同往日。阿姐她嫁到你們崔家,只要沒同你阿兄和離便還是崔家婦。可我,我是謝家的女郎,是已經敗落,被驅往邊地的謝家的女兒。”
謝崔兩家不可同日而語,正如她與崔泠已不相配。
更何況她還有了······有了謝重山。
謝瓊揚頸往院子裡瞧。
卻瞧不見那負鷹的黑衣少年。不知他去向何處,可知此時她正在與崔泠談婚論嫁,可知她眼瞧著崔泠,卻想起昨夜夢裡不該隨意應許的諾言。
滿院長莢落英水一般被風揚開,烏發玉冠的崔泠皺眉低語。
“皇帝不過是受朝臣之壓,暫時驅逐謝家罷了。正是謝家因為前途不明,我才想在此時迎你過門。三嫂身子不好,你就當真是什麽百病不侵的菩薩了嗎?蟲娘,我與你結識多年,你知我,我也知你。即便是你一時心裡無我,我也不會辜負薄待了你。”
謝瓊曾是宛城最難攀折的一株嬌花。
世家子弟們個個盼著她早日長大,或可一睹芳姿。他卻早就將她護在袖旁,只等花開之時便將她移入自家園中,細心呵護,同阿兄和謝璋一般,琴瑟和鳴地過上一輩子。
等的久了,似乎也就變成了習慣。
崔泠還不願意改了這個習慣。
“可我···我···”
謝瓊鼓著臉囁嚅,小孩子一般瞪著眼前的黑衣少年。
他也氣惱著,睜著黑沉沉的眼瞪回來,就連阿寶都歪頭摻合進來,顫著金烏眼瞳瞧著兩人置氣。
“你什麽你?他要你嫁你就嫁?他說不會辜負你就不會?蟲娘可知道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明明我昨夜都向你求了,你怎麽就不能一口回絕了他?”
謝重山挑眉冷笑。口齒刻薄。嫉意打翻了醋壇子,非要逼得謝瓊親口說自己不喜歡崔泠,隻中意他一個才罷休。
“難不成是舍不得他?”
“唉······”
謝瓊隻長籲短歎,埋在雙臂裡苦惱。
剛剛是崔泠逼她,那麽大一個大官,那麽俊秀一個少年郎,說完要娶她的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現在又是謝重山逼她。
這得了寵後的少年越發無法無天,剛剛瞧不見他,原來是貓在了窗扇下將崔泠的話一字不差地偷聽去。現在又翻窗過來,要好好拿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