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姬驕傲又怯懦,面對著欽慕的王子時,總是忘記了自己身為大將軍之女的倨傲。但說起她同另外一位王子的婚約時,她卻總是高高仰著脖子,頸長而秀美,眼睛亮得宛如明月珍珠,正如羅朱所期盼她的那樣。
她說,家中父兄十分疼她,若是她真的不喜歡,是不會將她隨意嫁給更得王寵的那位殿下的。這樣驕傲高貴,又有十足把握的神氣,謝瓊也曾經有過。
卓依的婚期本來定在趕花節前,因為女兒的哀求,寵溺女兒無度的阿提舍將軍硬是上書稟明大王,將婚期給推延到了秋日。
然而距離婚期尚有月半的時候,王都中卻出了件大事。
這事要從羌胡王室的一位陛下和兩位殿下說起。
羌胡王膝下子嗣單薄,只有羅朱並兄長羅霜兩個兒子。並非一母所生,待遇也天差地別。
羅朱乃是先王后的遺腹子,兄長羅霜卻是昔時的側妃,今日的寵後所出。
先王后早逝。沒了親娘,爹也就成了後爹。
去歲羌胡王受了暑熱,自以為大限將至,動了立嗣的心思,沒跟嫡子羅朱打招呼,就將承繼著羌胡王權柄的麒麟印章交由長子羅霜代管。然而今歲年初祭奠狼神之時,被封存在王子寢殿中的麒麟印章卻不見了蹤影。
羌胡王氣極,斥責王子羅霜保管印章不力,更是在盛怒之下,下了一道旨意——哪位王子先找回麒麟印章,就是麒麟印章的主人。
換言之,誰拿到麒麟印章,誰就是下一位羌胡王儲。
年老昏庸的王下了糊塗的旨令,卻令仍然嬌媚動人的王后傷透了心。日日夜夜在王的耳旁吹枕頭風。
王位自然該是傳給他們孩兒的,萬一便宜了浪蕩猖狂的羅朱,豈不叫地下那個醜陋惡毒的賤人得意?日後大王您要是見了她,她豈不會歡顏開懷?
王素來厭惡先王后,心中後悔不迭。
然而君口已開,旨意都傳遍了羌胡,又怎能輕易收回?除卻將王宮中的所有人手都派遣出去助愛兒羅霜尋回印章,便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愛子心切的王妃卻不甘如此,隻日日在摩迦神殿中祈禱,希望賤人生的孩子能早日暴斃,而她與大王的孩子能名正言順地坐上王位。
許是王妃心誠,天上的神佛都開了眼。
羌胡王都最熱的時候,羅霜殿下的侍臣在守衛森嚴的王子寢殿中找到了那枚不翼而飛的麒麟印章。
白玉如霜,肅然貞靜,章身端整,底帶朱血。
玉撰古書“王命敕令”。正是先前失卻的那枚麒麟印章。
賢明的王子羅霜笑開了眼,自以為是麒麟有靈,上天降旨考量他為王的決心,如今見著他的真心,便將印章連同王位還了他。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枚不翼而飛,又無端歸來的玉章上。
羅霜王子帶著玉章覲見羌胡王時,年老衰朽的大王正就著王妃的素手喝藥湯。
大王年輕時也是個俊朗奪目的王子。
年歲漸去後,身上多了威嚴之氣,卻仍舊是個神氣俊挺的老者。他與王妃一樣,見著孩兒,便收去為王的威嚴,露出父親的慈愛和老人的安然,握著玉章打量時,溫潤冰涼的麒麟玉襯著王子驕傲的面龐,當真是極像他年輕時的樣子。
然而大王在瞧見玉章下帶著乾涸朱血的完好篆文時,為人父親的慈和與寬厚卻消匿無蹤。沉默慈祥的父親瞬間就變成了陰沉可怖的暴君。
“寡人未死也,爾以狼心狗肺無德焉,不守君臣之禮,不知尊卑貴賤,敢欺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