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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妄(1V1)》吉凶·大凶
他們出發之時,冬日黎明的太陽尚未升起。

街道上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有。

柏桑準備了兩輛車,黑色系的重型越野,容納空間大,方便把準備的武器都搬上去。

薑泠已經先一步坐進車裡,恍惚間又聽到動靜。

不是引擎發動的聲音,而是——

白鴿不知何時飛來的,撲閃著翅膀撞在車玻璃上。

像是飛蛾撲火的訣別,用最驚心動魄的方式阻止他們上路。

“是不是黎教授出了什麽事?”
裴樞也信萬物有靈,擔憂示意。

薑泠垂下眼睫,打開手機上的健康監測程序,沉默地搖搖頭。

燈盡油枯的彌留之際,誰有說不清有多久,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瞬間。

黎一雄的意識很強,他不會不明不白地走的,他似乎在等待什麽揭曉。

那必然是惡人惡報的結果。

裴樞斂了神色,命令手下開車。
他會給出一個交待。

薑泠無意去看窗外景象極速倒退的畫面,而是掛掉了手機上好幾個打來的未知電話。
都不是本城的號碼,應該與許憲中無關。

可當太陽終於升起時,稀薄的光亮照映在她臉上,她忽覺得刺眼,驚詫間想起了什麽。

“裴樞,今天是什麽日子?”
她彷徨著問。

裴樞正在調試作戰用的信號儀,沉穩地報給她一個日期。

一個普普通通的、隆冬日期。

薑泠恍然,遲遲地笑了。
今天,是頒發諾獎的日子。

諾獎,是黎一雄的心願。

亦或者說,所有醫學研究者的心願。
她的導師,她的母親,甚至是她的父親……
皆是。

好像,唯獨除了她。

薑泠舒了舒身子,從包裡拿出兩張紙,就這麽在車上用最簡陋的方式驗了一卦吉凶。

當然不是黎一雄獲諾獎的吉凶,那件事歸外國人管,以她微薄的造化,屬實不能接觸要害;
她算的,是他們此去一行的吉凶。

等算完了,她偷瞥一眼裴樞,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才敢揭卦。

是凶。
大凶。

她滯了許久,輕輕將紙揉成團,握在手心。

溫涼的手心,沁汗。

“……裴樞。”
她以靈魂呼喚他的名字。
即便,他就在她身旁。

“這一切事情因我而起,等會你們進去以後,第一目標是救逸雯……”
”如果真的有凶相,都算在我身上。”
“不必被我拖累。”

最後六個字,清清冷冷,肝腸寸斷。

他也愣住,然後揉揉她的臉,失笑。
“說什麽傻話。”
“我還等著你變魔術,讓我能感覺到你。”

他描摹她的骨骼,用的是金屬手指。
不是冰冷的,而是提前捂過的。
冬天太冷,他怕凍著她。

聞言,她的睫毛掃過鏡片內層,帶起一陣看不見的霧。
她緩緩摘下眼鏡,以鏡角滑過眼尾。
像是出水。

“等會你幫我當監視員。”
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副新的眼鏡,換到她精致的鼻梁上。
“鏡框是防彈防震的材質,別掉了。”

眼尾濕潤,顏卻在笑。

他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保護神。

*

市政府舊址在一片荒涼之地。

比起裴樞和薑泠你一言我一語的配合,柏桑的怒意反而更加銳利,充分拿出二把手的派頭,讓人把幾條通風道的入口看死,先去偵查情況。

舊址危樓已經拆了一半,內部結構中懸,黃逸雯就被綁在偏後側的空地上,有受傷的跡象,另外大約有十六七個刺頭在周圍巡邏,許憲中暫未現身。

“那就引他出來。“
裴樞背上箭袋,拉弓的瞬間,眉眼散漫而具有戾氣。

他換了身黑色潛行服,與素日裡全套西裝的紳士作風完全不同,窄袖,削腰,捆腿……

最驚絕之處,是他為了方便拉弓,用匕首割裂臂肩處的布料,肌肉攢動隱約可見,掩映在黑色之下,像是遠古的圖騰,狂野而神聖。

薑泠把急救藥物綁在腰間,緊緊跟隨在他身後,從樓頂的通風口潛入建築。

居高臨下,射擊視野曠闊無遺。

他是最好的武器大師,最好的弓手,執一支箭,無聲無息就解決掉一個刺頭。

甚至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

冷酷無情,百發百中。
狩獵對他而言,不過一場遊戲。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玩法。”
她暗懟。

他回眸,神色晦暗生趣。
像是在問她,她指的喜歡,是冷酷無情,還是射得百、發、百、中。
當然,在床上。

片刻分神,柏桑已經從樓下十層開始強攻,他又一秒恢復作戰狀態,給她指一條路,讓她順著逃生通道下去給黃逸雯看傷。

火力主要集中在前段,薑泠很快跑到後方的旋梯,靠著柱子掩體,離黃逸雯大約十米距離。

咫尺之遙,她聽見黃逸雯咳嗽兩聲,似乎吐了血。

薑泠揪緊神經,正想請示裴樞能不能近身,旁側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薑醫生,我們終於見面了。”
蒼老的、詭詐的、悚然的。

她穩住情緒,側首看去。

她和許憲中的對峙,就這麽來的悄無聲息。

許憲中坐在輪椅上,病狀讓他顯得格外蒼老,眼瞼下垂,褶皺暗動。

柏桑迅速派人圍過來,許憲中的態度依舊不驚。
他給黃逸雯下了藥,如果談判不順,藥效就會發作,後果無人知曉。

談判的條件很簡單。

黃逸雯一個人,換許璐宜和賀三貴兩個。

薑泠和裴樞在空中交換目光。

換許璐宜可以理解,畢竟是一家人。
換賀三貴又是因為什麽?她一點都不熟悉這個名字。

不知為何,裴樞閃躲了下她的目光。

“你父母也是我派賀三貴殺的。”
只聽許憲中譏笑。
“因為他們不肯聽從我的指令。”

薑泠的周圍忽然變得很安靜。
她什麽也聽不見,唯獨剩下振聾發聵的虛無。

她的父母。
那場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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