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線低沉磁性,雖然態度張揚,但有一種掌控全局的氣場。
與之完全相反的,是隨後響起的槍聲。
振聾發聵,心驚肉跳。
薑泠又一次聽見了槍聲。
那麽密集,那麽近,像是把她包圍。
就在她的安全感快要被槍聲擊碎時,他摟緊她的腰,將她完全護住。
寬闊厚實的胸膛,虯結有力的手臂,護著她遠離槍林彈雨的誤傷。
薑泠一下子懵得忘了自己留在這裡的意義,勾緊男人的脖子,衝他強顏歡笑:“你抱我出來,不會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們打架吧。”
她周身的氣質厭世清冷,但不代表她想死。
上次在會議中心的觸底反擊已經足夠驚心動魄,她是一隻沒心沒肺的妖精,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和她的陌生警惕不同,男人是黑色地界的王者,槍支的聲響反而讓他感到久違的興奮。
沒有雄性生物不喜歡這種輕而易舉便能顛覆局面的掌控感。
而且,更是為了向他心愛的女人展示一下裴家優渥的家產。
親密間,一顆子彈直接竄上房梁。
裴樞到底有分寸,為了防止她被誤傷,轉身先把她抱回屋裡。
“你別忘了……”她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男人帶上房門,態度極為可靠,“要留活口,問出背後指使人的名字。”
等房門隔絕槍躁音,薑泠才後知後覺地收回手,急促地恢復了呼吸。
她緊張得快要缺氧。
她知道,他是可靠的。
真實的裴樞,永遠都是最可靠的梟雄首領。
她能做的,就是呆在房間裡等待。
外科醫生的心理素質遠超正常人。
在這一刻,薑泠的冷靜素養發揮了作用。
她觀察窗外的時候,忽然覺得有異樣。
房間的窗戶直面泳池,而泳池周圍不知何時多了一圈迷彩包裹。
陽光之下,包裹末端露出的引線像是毒蠍子,既明顯又刺眼。
那是炸藥包。
意識到這一點後,薑泠心中發悸。
她沒有料到事態升級如此嚴重,不僅出動了持槍部隊,還投下了炸藥包。
她和裴樞究竟罪孽深重到什麽程度?連在深山雨林裡躲著都不行,真要被追殺到天涯海角?!
來不及多想,她趕緊推開門出去報信。
“裴樞!外面有炸藥!快走!”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在一片硝煙塵埃裡呼喊。
短短幾分鍾的交火,客廳內昔日的布置全部化作廢墟,白色牆面上全是彈孔瘡痍。
男人很快回到她的位置,大吼一聲讓柏桑掩護,背起她就往北側的停機坪跑。
這一段路極其凶險,薑泠都能感覺到子彈從她的耳朵旁邊削過去,同時又聽到男人胸膛裡的心跳聲。
他本來可以直接撤退的,但是為了她又重新折返一趟。
她無可救藥地淪陷在了他的心跳裡。
等到終於進了機艙,她剛被放下,他就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謝謝你。”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生疏得客氣。
“不用謝。”
他揩去臉上的血印,微抿薄唇。
“我不會丟下裴家的任何一個人,包括你。”
飛機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遠離地面騰空而上,她的心房也因此懸空。
她體會到了心跳漏拍的感覺。
他們在飛機後艙,前艙還有零星幾個人,都是被柏桑帶來火拚的下手,雖然看著氣喘籲籲,但也沒有少胳膊少腿的。
她又重新把男人打量一遍,像是對他有了新的認識。
上一次在會議中心,他和她是亡命鴛鴦,隻管殺出一條血路,不存在什麽布局戰術。
而這一次行動,他更像運籌帷幄的首領,疏散平民,下達計劃,有序撤退,從頭到尾都考慮得周全。
這才是裴家家主該有的魄力。
男人甚至還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務。
“口供收齊了,指使他們的領導一個姓趙一個姓許,”裴樞從作戰狀態恢復過來,眸色仍舊犀利,“我等會讓柏桑去查職位。”
薑泠恍然:“還真是政府裡出了的敗類。”
“你保存的那些證據,估計能讓很多大官掉腦袋,”男人放松地笑了聲,“我裴樞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幫人伸張正義,挺新鮮的。”
薑泠緊張的神經也因為他的玩笑話而卸下防備。
確實,他在她這裡,經歷了太多第一次。
她也一樣。
她和他對視慢慢變得柔和起來,腎上腺素平息不已,催化了非比尋常的愛意。
“咚咚——”
兩聲響,艙頂的通風口忽然掉下來一個懸掛的東西。
炸彈。
焊在逃生門上的炸彈,停止計時的導線已經剪斷。
倒計時,十五秒。
那群人居然趁著圍攻別墅的時候,也在飛機上坐了手腳!!
薑泠渾身的血液發寒倒流,這是一架位於高空飛機,炸彈一旦爆炸,所有人都會喪命!
“快去拿降落傘!”
裴樞果斷推了她一把。
“那你呢!”她幾乎是在用靈魂說話,聲線顫抖得無法控制。
裴樞用最快的速度檢查導線,發現被剪斷的缺口過長,但是只要能連接上,炸彈是可以暫停的。
“連接需要金屬導體。”
她和他是多麽的心有靈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懂他在想什麽。
裴樞堅定地望了她一眼,隱去所有苦澀,摘下了手套。
導體。
他的金屬手指。
生死一刻的窒息絕望,薑泠這輩子永生難忘。
“你怎麽知道這樣就可以。”
她死死盯著倒計時上的數字八,語氣越是冷靜,意志越是崩潰。
“相信我。”
他道。
在她的注視下,金屬手指泛著冷酷優雅的光,然後……捏住了兩端導線,按下【停止】鍵鈕。
他用盡力氣將她推遠,分秒時間內已來不及說太多。
在最危險的時候,一個人的肢體語言騙不了人。
驟然,她的眼前白光乍現。
耳畔只聽到一聲悶悶的裂聲。
不是炸彈。
是他的手。
——
裴大少主打的就是一個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