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結束後,“一條龍”患者被送回病房觀察。
薑泠換下手術服,恢復平日裡的裝扮。
白褂,金絲眼鏡,藍牙耳機,智能手表。
清冷高知的女醫生,仿佛就該是這樣斯文。
她到樓梯口跟幾個男醫生匯合,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科室。
她走在隊伍末尾。
前面麽,周燮在討論和前妻爭撫養權的事,蕭言在給自己的炮友和第五號女友發消息,柳川在問健身拳館今晚有沒有泡妞場。
骨科的男醫生們總是這樣。
獸心桃花面。
醫術好,私生活亂。
唯獨她一個人走在後頭。
“薑醫生!等等!”
忽然有人喊她。
是追來的裴述。
薑泠停下等他,抽空聊幾句。
“你等會沒排手術?”
“接台手術還沒開始,找你聊聊SCI的事情。”
裴述是跑上來追的她,氣息卻很穩。
“我記得你晚上值班,等你下班以後一起去研發樓?”
對於沉迷科研的男醫生來說,邀請誰一起研究論文,就是約會的意思。
薑泠還沒有表態,走在前面的柳川比她靈敏,一下子湊過來起哄打岔。
“嘖嘖嘖,人家追女朋友送的是鮮花鑽石,哪比的上裴主任直接送SCI論文實用,我也好羨慕。”
薑泠很無語地睨了眼柳川。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身邊有這一群狐朋狗友的同事,她根本不用擔心記憶受損。
隨時隨地都有人幫她回憶點點滴滴。
全醫院都知道,裴述是在馬來西亞跟她確認情侶關系,回國以後就換了工作,與她一個單位。
不過柳川說得也沒錯,基於她記憶受損的事實,裴述現在屬於重新追求她的階段。
她忘了很多在南洋的事,唯獨一些碎片殘留。
也許,需要時間複蘇感受。
“行,下班以後我去找你。”
她答應裴述。
這次,罕見的倒是沒人起哄了。
因為科室裡的情況更加新奇。
遠遠望去,一貫不苟言笑的護士長,居然在和小護士們喝下午茶。
咖啡,千層蛋糕,人手一份。
還是蕭言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某位海外富豪臨時造訪醫院。
這位富豪說來也特別,剛下飛機就被人搶劫致傷,準備來醫院療養,正在院長的陪同下參加環境。
富豪的“療養”,約等於順便投資醫院。
富豪的“參觀”,約等於請全醫院的人喝下午茶。
至於富到什麽檔次,從咖啡和千層蛋糕的牌子就能看來。
富豪本人,約等於男菩薩。
蕭言抹了抹嘴,吊兒郎當地問小護士細節。
“他是哪裡人?名字叫什麽?”
“應該是馬來西亞國籍……名字叫……”
小護士嚼著蛋糕,語序恰到好處的斷了一下。
斷句的瞬間,所有人都默契地回頭看薑泠。
金絲眼鏡反光,擋去她的眸色。
理智的心悸。
“名字叫曼諾。”
小護士咽下蛋糕,終於把話說全。
柳川趁機貧嘴一句:“該不會是那種穿著背心褲衩的土包子老板吧?全靠名字撐洋氣。”
這麽一調侃,氣氛又恢復平常。
心悸,自然也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的名字持續。
小護士繼續嘰嘰喳喳,說那位叫曼諾的男菩薩很慘,被打劫以後,又是手臂骨折又是毀容。
薑泠在後頭好端端地走著路,一不留神就絆了一腳。
幸虧裴述眼疾手快,趕緊出手扶穩她。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裴述還替她緩解過度反應。
薑泠搖搖頭,低頭看了眼。
是鞋底脫膠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裴述還握著她的手。
平緩的脈搏,一下接一下。
乏善可陳。
“……到科室了。”
她說。
裴述松開手。
“嗯,好,那明天見。”
“你不進去?”
她問。
已經快到門口了,其實可以進去坐坐。
但是,在她辦公室裡的,另有其人。
裴述走了以後,薑泠一個人進屋。
院長和副院長特意帶了保安維持秩序,至少保證醫生辦公室裡的清淨。
總不能叨擾貴客。
薑泠在進門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那個背影頎長的陌生男人。
他很高。
黑西裝黑褲的裁剪不算合身,但依舊是有型的輪廓,面料矜貴不染。
與柳川貧嘴所描述的形象不符。
也符合剛入境就被搶劫的真實處境。
唯一突兀的是,他站在她的辦公桌旁邊。
他正在看她辦公桌上的相框。
那是一張合影照片。
她和裴述在馬來西亞的合影。
當時,他們參與了同一場的救援行動,結束之後擁抱合影。
聽見她的腳步,男人側身望來。
他就這樣侵略地闖進她的視野。
她仿佛看到一條被衝上岸擱淺的鯊魚,斷了魚鰭,破了皮相。
冷血英氣的生物,卻又那麽虛弱無害地吸引人靠近。
“聽說大夫下手術累了,容易低血糖。”
他應該是十分紳士儒雅的商人,主動同她打招呼,還從西服前襟的口袋裡掏出幾顆糖。
當然,是用沒有打石膏的那隻手。
手掌寬厚,手臂有力。
“大夫,吃糖。”
他在她耳畔落下低沉的輕語,暗流湧動的親昵危險。
他怎麽知道她下手術容易低血糖。
薑泠潦草地從他手心挑了一顆糖,正要抽離,他卻忽然合攏掌心。
男人逼仄的力道,牢牢鉗住她骨感的纖手。
“你桌子上的照片,其實是贗品。”
直擊靈魂的桎梏冒犯,真正的心悸,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人都是有戒備心的,薑泠試圖擺脫他的糾纏,聲線偏寒。
“先生,這與你無關。”
但是擺脫無果,反而越陷越深。
他進一步鉗住她的手,迫使她的指尖落在某一顆糖上。
“你在南洋的故事,也是假的。”
他的氣場是冷的,氣息是熱的。
那是對生靈氣息的口腹之欲,洶湧狂妄。
她就是生靈。
“你…怎麽知道?”
薑泠莫名覺得血液升溫,心跳加速。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用深不見底的眼神,把糖裹進她的手心。
“一眼可見。”
桎梏脫離的瞬間,男人轉身離去的背影神秘而沉冷。
女人纖薄骨感的手心,殘存著他胸膛的體溫。
薑泠緘默許久,緩緩攤開手心。
一顆薑汁奶糖。
——
是的,一上來就要如此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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