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陸。
醫院手術室。
無影燈,監護儀,麻醉機。
小小幾十平米,中間是手術台。
滿目冷色調的環境裡,手術台上忽然呲啦一聲響,猩紅血柱直接飆到天花板。
黃逸雯嚇得手指發軟,趕緊扶穩鑷子。
這是她輪轉到骨科以後,參與的第一台手術。
作為實習小菜鳥,她隻用拉拉勾子剪剪線,順便——
聽醫生們瞎聊。
一邊動作麻利地止血,一邊瞎聊。
這群醫生身經百戰,比她淡定不知道多少倍。
“你們看天氣預報沒,快要入秋咯。”
“這幾天是冷,七夕的時候應該更冷吧。”
“冷啊?那就乾柴烈火暖暖床唄,熱乎得很。”
“裴主任,你也抓緊把薑醫生拿下!趁七夕表個白咯。”
慫恿建議引起一片不懷好意的笑聲,氣氛輕松詼諧。
黃逸雯對醫生之間的關系還不是很熟,跟不上開玩笑的節奏,遲遲地才和麻醉師對上目光。
麻醉師姓裴,裴述。
年輕的科室主任,一表人才眉宇周正,是從部隊醫院調過來的。
也正是剛才被調侃的對象。
“我爭取。”
他表態。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據說,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和骨科的薑醫生再續前緣。
薑泠,醫院裡最高冷漂亮的女醫生。
“阿雯妹妹,你知道薑醫生和他的故事吧?”
見裴述難得不避諱,其他人不嫌事大,趁熱打鐵地聊起八卦。
黃逸雯很配合地搖搖頭。
八卦總是聽不厭的。
裴述與薑泠的異國情緣,顯然是醫院裡最轟動浪漫的八卦。
“兩年前,薑醫生在馬來西亞參與爆炸案的營救,就碰巧遇上部隊外派的裴主任了嘛,他倆搭檔攜手救死扶傷,一來一去,不就喜歡上咯……”
“可惜啊,薑醫生快要回國的時候,就因為一場意外記憶受損,把裴主任都忘了!而且呢,馬來西亞那地方吧……”
剛說到最驚心動魄的部分,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
故事緊急中斷。
“不接著聊麽,我也想聽聽故事。”
清冷的美人,連聲音也染著悅冷,欲說還休。
是薑泠。
她這一現身,講故事的男醫生趕緊打馬虎眼。
“哈哈,沒啥,馬來西亞就挺無聊一地方,裴主任你說是吧。”
裴述避嫌不語,護士使勁偷笑。
沒聽到完整八卦的黃逸雯十分心焦。
原來,按照分工計劃,薑泠是來收尾縫線的。
結果主刀在台上光顧著瞎聊,到了約定的時間,骨頭還沒接好。
不過,骨科的氣氛總體還是歡樂的。
“那啥,阿雯妹妹,等會你留下來觀摩薑醫生縫線哦。”
“順便讓她給你講講馬來西亞的故事。”
男醫生們麻溜地乾完活,衝黃逸雯眨眨眼,然後屁顛屁顛地跑了。
手術室內,一下子只剩黃逸雯和薑泠。
無聲的對視。
黃逸雯還來不及在沉默裡僵硬尷尬,薑泠就開始上台操作。
她寡言話少,醫術熟稔精練,儼然是另一種風格的專業。
而且,她的眼睛也好漂亮。
黃雯本來是盯著縫線傷口看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轉移到薑泠身上。
即便手術服遮得再嚴實,也擋不住金絲鏡片後的那雙濕漉瞳眸。
極度專注又若有所思的眼神。
高冷,魅惑,美得人心顫。
縫線的耗時比預計的長,這個病人有紋身,還是整條龍的大花樣,得把鱗片都對齊。
黃逸雯看得昏昏欲睡,終於忍不住破冰聊天。
“薑醫生,你在國外的故事超有正能量,我會以你為榜樣的!”
“……少聽點八卦。”
冷情冷心的薑醫生,語氣無奈幽幽。
“啊?你對馬來西亞的印象不是這樣嘛?”
黃逸雯是個自來熟性格,忍不住追問。
薑泠停下縫線的動作,合眼,蹙眉,呼吸。
這一連串的舉動,讓人誤以為她會娓娓道來一個很長的故事。
關於南洋那不為人知的三百六十五天。
但她沒有。
從記憶匣子裡提取出來的鱗片破碎,孤深,獨特。
她對馬來西亞的印象……
其實,是——
“九英寸。”
“金屬手指。”
“檳榔樹。”
“天堂。”
是巫妖的咒語。
是魔鬼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