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她離開他的身邊。
他注視著她遇到男生,與他一前一後的邊散步邊聊天,男生親近的摸了摸她的頭頂,又將她送到這裡。
他注視著男生離開旅館,而她二樓的房間內燈光終於熄滅,寂靜無聲。
而他無法阻攔。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形容的霉菌異味,水池的龍頭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著水,在破裂的瓷盆邊沿蔓延出深綠色的苔蘚痕跡。
西瑞爾沉默的站在窗前。
他的小姑娘習慣了貧窮與苦難,但他卻無時無刻不想把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她喜歡漂亮的花,也喜歡蔥鬱的樹,她在科學院的小別墅可愛的像個花園。
只要她想……
可是她不想,即使是僅想讓她留在他的身邊,也只能借雇傭的荒唐名義才能達成。
房間的隔音太差了,少女翻身時床板咯吱咯吱的響聲,受涼後輕輕咳嗽的聲音,她的發絲摩擦在滌綸枕套上沙沙的聲音,一切都清晰可聞。
就好像,她還在他的身邊一樣。
……
江栩知重新回到了她的舊房子裡。
舊房在一片老街區裡,穿過低矮狹窄的小巷,幾乎日日不見陽光的牆壁生了厚厚的青苔,又被未曾開化的暗冰凍著,在黯淡的天光裡泛出晶瑩的綠。
這片地方不僅破舊而且難找,她之前租的舊房子是別人家的雜物房,不租了後便仍然空著。
江栩知打了聲招呼,就簡單的搬了回來。
房間很小,窗戶開得是天窗,上廁所要去公廁,洗漱去幾步路外的水龍頭,屋裡隻擺著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條板凳。
她正收拾衣物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是一條銀行入帳短信。
江栩知淡淡掃了一眼,準備放下去的時候突然又拿了起來。
這是……有多少個0來著?
數到第九個0的時候,她停了下來,直接把手機又放了回去。
——其中真正屬於她的也不過只是不到一萬塊而已。
突然變身為億萬富翁的江栩知平靜無波,她甚至抽出時間認真思考了一下。
在西瑞爾把這些錢轉給她的時候,國家反詐中心APP真的沒有進行提醒和攔截嗎?
曾經有首富說過,錢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
如今銀行卡裡的錢對江栩知來說真的只是個數字,她甚至沒有考慮過租一個好一點的房子。
她只是用所有的時間來兼職了,然後晚上的時間用來失眠和做夢。
這個房子只有天窗,拿兩把鎖鎖死的鐵門鑰匙扔抽屜裡誰也打不開。
西瑞爾說她一直在夢遊還有暴力行為?
不好意思,她家徒四壁,沒有東西可以破壞,也沒有機會也可以傷害自己。
說到底,江栩知只是不舍得花錢去買安眠藥罷了。
她太吝嗇了,吝嗇到每天兼職卡著時間點走,然後趕上同一班同一時刻的公交車,然後再無縫銜接換到另一輛。
吝嗇到……她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也絲毫沒有換個路線換個時間的想法。
謀殺屬於衝動者的,而跟蹤隻配於膽小鬼。
她走過一個巷子,身後的人便跟過一個。
她拐進街口,身後的人也拐進街口。
江栩知將門打開,轉身帶上,猝不及防的再打開時,正巧與往門前放東西的男生對上。
“……”
眉眼凌厲而桀驁的男生罕見的有些窘迫,他直起腰,陰影便落了江栩知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