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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玉(古言,h,1v1)》(88)計謀
景和宮。

柔和清風拂過湖面,引得湖中荷葉輕搖。一名玄衣男人匆匆穿過湖邊小徑,朝著湖中八角亭走去。

亭裡坐著個溫文爾雅、氣質出塵的男人,頭戴玉冠,身著玄色蟒袍,膚色透著抹病弱的蒼白,不過並不顯陰鬱,反倒更叫人覺得面容更加溫和。

只可惜這樣一位玉人卻坐在一張特製的鐵木輪椅中。蟒袍殘腿,正是二皇子朱熙。

朱熙手中端著一隻盛著魚食的繪彩瓷碗,一雙狐狸眼微垂,正靜靜欣賞湖中魚兒爭相奪食,時不時還笑著罵上一句:“蠢貨,扔到眼前的魚食都讓人搶了。”

通往湖中亭隻一條路,路口立著十多名穿甲佩劍的侍衛,領頭的侍衛看見玄衣男人,抬手行了個禮:“徐大人。”

徐文亦回了個禮,但未多言,快步往亭中去了。他停在朱熙的輪椅身後,恭敬喚了聲:“殿下。”

朱熙未回頭,隻道:“徐文啊,坐。”

徐文哪有心思坐,他兩步上前,彎腰在朱熙耳側道:“殿下,衛凜傳來消息,說北鎮撫司的李大人曾在王常中一案期間與林相的女兒有過來往。”

林相的女兒除了宮中為妃的林婉便只剩一個林鈺。朱熙往湖中撒了一把魚食,問道:“林鈺?那不是李鶴鳴的妻子嗎?聽說夫妻兩人恩愛非常,羨煞旁人。”

徐文道:“但王常中一案時,李大人與其妻還未成親。當初王常中一口亂咬,供狀之上寫有林相之名,李鶴鳴在那時與其女往來,有徇私枉法之嫌。”

朱熙不以為意道:“此舉頂多或會讓父皇對李鶴鳴生疑罷了,林相乃我老師,婉妃娘娘又身懷龍胎,於情於理,都不該以此作棋。”

朱熙說著扭頭看了徐文一眼,見他眉心緊皺,顯然要說的並不止此事。

朱熙問:“還查到了什麽?”

徐文回頭望了眼空蕩蕩的身後,抬手擋住嘴側風聲,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舊事,衛凜稱當年李將軍兵敗,或是因六皇子之故。”

朱熙抓魚食的動作一頓:“何處得到的消息?”

徐文微微搖頭:“他未明說,隻問殿下要不要稟明聖上?若衛凜此舉未能扳倒李鶴鳴坐上北鎮撫使之位,六皇子自會明白他是您的人,郭放也必然會對他下手,那衛凜這步棋就廢了。”

朱熙望著被群魚攪起亂波的湖面,緩緩道:“你知父皇忌憚什麽嗎?”

徐文頓了頓,低聲道了一個字:“反。”

朱熙道:“不錯,父皇剛坐上皇位那幾年,各地反賊不絕。李鶴鳴乃父皇心腹,若他對其有異心,父皇必不會留他在身邊。”

徐文顧忌道:“可此事真假尚不知,何況李鶴鳴在皇上手下多年,並無任何針對六皇子之舉,何以判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生父為六皇子所害,是否於皇室不忠?”

朱熙笑了笑:“父皇疑心深重,必然會將李鶴鳴以徇私之名押入獄中,知與不知,北鎮撫司詔獄的刑罰通通上一遍,審一審便明了了。”

徐文明白了:“殿下,那何時動手,我去傳信衛凜。”

朱熙眯眼望了望天,唇畔扯出一個笑:“今日天氣不錯,便今日午後讓他入宮吧。”

徐文點頭應下,正要離開,但朱熙又叫住了他:“不急,眼下還早。娘娘那兒近日如何了?”

朱熙年幼之時受人迫害,在森冷寒冬傷了膝骨墜入身前這口深湖,掛在湖邊半個時辰才被人發現,從此再不能站立。

其生母悲愧交集,又因體弱,年紀輕輕便去了,如今的景和宮,便是當初其母妃所住的宮殿。

是以此刻朱熙口中的娘娘,指的並非其母,而是當今婉妃。

徐文回道:“前幾日一名宮女想往送往婉妃宮裡的金盞菊中投麝香粉,被我們的人發現後服毒自盡了,什麽也沒問出來,不過應當是受六皇子的母妃指使。”

朱熙聽到這兒皺了下眉:“死性不改。叫人繼續盯著慈寧宮,別傷了娘娘的肚子。”

徐文應下:“是。”

朱熙看了眼湖中日晷,問道:“除了傳信,你待會兒可有別的事?”

徐文以為他還有什麽要事吩咐,忙道:“回殿下,並無他事。”

沒想朱熙聽罷,竟是將手中魚食遞給了他:“那勞煩幫我把魚喂了再去給衛凜傳信。”

徐文萬沒想到朱熙留他是要他喂魚,他看著眼前的瓷碗,怔忡地伸手接過,再一抬頭,朱熙已經推著輪椅往亭外去了。他慢悠悠丟下一句:“喂仔細些,這魚從前乃是我母妃所養,老的老、傷的傷,傳了好幾代才有如今兒孫滿堂的大場面,千萬別撐死了。”

徐文乃朱熙門客,當年因受人陷害無緣官場,受朱熙恩惠在應天落腳,在政事上乃是難得一見的大才,沒想眼下卻要屈尊在這兒喂魚。

他看了看瓷碗,又看了看朱熙,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朱熙的背影微微彎腰:“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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