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真相（3）

一切的真相，還要回溯到去遊樂園的那天晚上。
在幾經波折之後。
他們終於回到了大院，站在了薑漾家的門外。
剛剛確認關系的小情侶， 周身蕩漾著戀戀不舍的曖昧情愫，一遍一遍的說著再見。
最後。
薑漾在少年的注視之下，緩緩地走進了屋。
在正要開門的瞬間，她又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剛好看到少年似乎正在愁眉苦臉，還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杓。
但是一察覺到薑漾的目光。
少年立刻轉變神情，舒展眉眼，笑著跟她揮了揮手，用口型無聲的說了句“明天見”。
薑漾還以為是少年在做什麽古怪的鬼臉，也就沒放在心裡。
殊不知。
那一個瞬間的大意，成了薑漾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以至於，她最後再也沒見到過那個少年。
……
隔天。
到了兩人約定俗成的時間。
薑漾在鋼琴房裡等著少年，時間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的過去，卻怎麽也沒等到少年的身影。
黑白的琴鍵，也遲遲都沒動靜。
薑漾一開始是靜靜地等著，以為沒有琴聲，少年就會像之前一樣，爬牆過來看她。
後來她實在忍不住，站在窗戶旁邊，往對面的房子張望著。
或許她能從窗戶的縫隙裡，更早一點看到少年匆匆趕來的身影，以及他會一邊笑著，一邊真摯的盜竊。
然而薑漾什麽都沒等到。
二十分鍾後。
她聽到從院子裡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她看到擔架從隔壁的房子裡抬出來，她聽到隔壁賀爺爺生氣又擔心的說話聲。
“臭小子！昨天又不知道去幹什麽了！成天只知道打架，每次都弄得頭破血流的！”
“真是反了天了！流了這麽多血！要不是我砸了門，你小子說不定就死在房間裡了！”
“這麽大的人了，還讓我這個老骨頭操心……輕點啊輕點啊，別撞到他了……”
擔架被匆匆抬上了救護車。
薑漾看到了在擔架上昏迷著的少年，以及他腦後一大片的暗紅血跡……
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薑漾身體一軟，要不是手臂撐著窗沿，差點摔在了地上。
她的腦海裡，有些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
打架……偷襲……
小巷子光線太暗，從他背後偷襲的那一下，根本不只是打在少年的背上，更打在他的後腦杓上。
流血……疼痛……
最後分別時，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神情，以及他摸著後腦杓的動作。
一切的真相，浮出水面。
昨晚少年回去之後，一定只是隨意的包扎了下傷口，然後就躺下睡覺了。
然而傷口裂開，血液染紅了床單。
睡覺，也就成了昏迷。
薑漾在想明白這一切之後，臉上血色全無，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渾身冰冷到顫抖。
她那雙向來明媚如絲的眼睛裡，雖然沒有蓄滿淚水，卻已經空洞茫然。
就在這個時候。
鋼琴房的房門，突然的被推開。
薑外公焦急趕來，卻還是看到了擔憂的一幕。
“外公……”
薑漾在看到薑外公的那一刻，紅了眼睛，乾澀的眼眶裡湧出了淚水。
薑外公走上前，輕輕抱住她幾乎要摔倒的身影，問道，“阿漾，要不要去醫院。”
……
醫院。
薑漾還是來了，在薑外公的陪同之下。
此時的醫院裡，從大院裡趕來看望的人，不僅僅是薑漾和薑外公。
少年在大院裡人緣很好，少年的爺爺更是性格豪爽，廣交好友。
一聽是他們家出事了，大院裡三分之二的人全都鬧哄哄的擠在醫院裡。
反倒是薑漾和薑外公，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院裡所有人都知道，薑外公跟隔壁的賀爺爺彼此不對付，兩家人素來都沒有往來。
往不好的方向想，他們的出現，不像是來關心病人的，更像是來看熱鬧的。
只不過現場一片混亂，這些難聽的話，也沒有人敢真的說出來。
清理傷口。
輸血縫針。
在一場小手術後，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少年，最後安頓在了醫院的病房裡。
哪怕醫生明令禁止，病房裡還是擠滿了人。
“賀哥也太厲害了，連著兩個月都進了醫院……”
“你們說賀哥昨天晚上跟什麽人打架了？一個打幾個？這麽精彩，我竟然沒看到……”
“話說……那是公主吧，她怎麽會來這種地方？該不會是來看賀哥的？”
“說什麽傻話呢！公主有公主病，當然要來醫院裡看病，哈哈哈哈……”
年輕的聲音議論紛紛。
薑漾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全都聽得一清二楚，卻沒離開過一步。
不能走！
她還不能走！
在確定少年沒事之前，她絕對不能走！
少年的生命力驚人，昨天晚上流了那麽多血，竟然在手術的一個小時後，就清醒了過來。
一時之間。
人群紛紛再一次湧入病房，你一言，我一句，驚喜連連。
薑漾擠不進去。
她就站在門邊，通過幾人的縫隙，看到了病床上的少年。
少年的手上吊著點滴，頭上綁著一圈白色的繃帶。
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們“第一次”在鋼琴房見面的那一天，他的腦後也貼著一層白色紗布。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鬧不死必有後福……”
“臭小子，你沒死，爺爺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算了算了，人沒事就好，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長點記性……”
大人小孩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
薑漾仿佛什麽都沒聽到，她只是怔怔的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少年。
少年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嘴唇也有些發紫。
不只是疼痛，還是因為煩躁，他深深的皺著眉，神情看起來不怎麽高興。
他用厭煩的目光，掃過病房裡的所有人，目光裡是獨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桀驁。
最後，微微停頓在站在病房門邊的薑漾身上。
薑漾在那一刻，幾乎想要衝上前去，想緊緊的抱住少年。
可是對方眼神裡的冷漠，卻讓她一動也不敢動。
然後。
薑漾看到少年皺著眉問道，“她怎麽會在這裡？”
她。
不是阿漾。
緊接著，是病房裡其他人的歡呼聲。
賀爺爺說，“臭小子，你是不是恢復正常了？知道我是你什麽人嗎？”
鄰居們說，“太好了太好了，阿執終於恢復正常了。”
玩伴們說，“賀哥，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沒想到電視裡演的敲一下腦子，能恢復記憶竟然是真的！”
他不是失憶，而是恢復了記憶。
他不是那個會爬牆而來的少年，而是……賀西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