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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同桌:九十三、藕粉
藺思甜在手術室前哭腫了雙眼,身體抖成了篩子。
她埋在周晟頸間,哭得說不出來話,只能聽見偶爾破碎的隻言片語叫著“奶奶”。
周晟把她抱在懷裡溫柔拍撫,抬頭看向手術室的燈。
半小時前藺思甜回家發現奶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第一時間就叫住了周晟幫忙,也撥打了急救電話。
當時左鄰右裡在家的只有同樣六十好幾的老婆婆,和正在帶嬰兒的寶媽,藺思甜老家在外地,本地沒幾個親戚朋友,只能自己跟著急救車,拜托周晟打車來醫院幫忙。
其實不用她拜托,周晟也肯定會來。
奶奶是急救,藺思甜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本地做建材生意的堂叔,一個給她爸。
堂叔的電話沒人接,她爸的電話是個女人接的,答應藺思甜會馬上轉告給他。
所以到頭來在醫院裡忙裡忙外的,還是只有她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和一個身為外人的周晟,好在藺思甜手中的錢不缺,交錢並不是難題,至於簽字,最後院方按照緊急處理辦了。
手術室前的通道冰冷無窗,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晝夜。一場手術做了兩個多小時還沒結束,藺思甜才渾渾噩噩地坐起來拍了拍周晟:“周晟,你快回家吧,你爸媽肯定等急了。”
周晟搖搖頭,“沒事,我跟他們說了,同學家裡出事了,我要幫忙,會晚點回家。”
“那你也得回去的,現在已經快9點了,”藺思甜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鍾,“而且你還沒吃飯。”
“你現在有心情吃了麽?”周晟問。
藺思甜搖頭,“我要等奶奶。”
“那我陪你,我不餓。”
怎麽可能不餓,藺思甜自己都餓得難受,可是她確實不想吃,也沒辦法在這裡吃,她得守著手術室,以便奶奶出來的第一時間可以看到她。
“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課。”藺思甜滿臉疲倦地勸他。
“我還是去買點給你填肚子的東西。”周晟拍拍她,“你在這裡等等,多少還是要吃一點的,不然等會兒奶奶做完手術出來就輪到你餓昏了。”
周晟不由分說起了身,身邊溫暖忽然消失,藺思甜一個人坐在手術室前冰冷的座椅上,隻穿著一件校服短袖的她忽然有絲空落落的冷。
她拿出手機,卻發現手機已經關機了。
過了沒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響,藺思甜轉頭,迎面跑來的是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男子,皮膚黝黑,淺色的長袖POLO衫上還隱約能見沾著點灰泥,藺思甜一見著他就大哭著撲進他懷裡——
“爸!”
藺有為一把接住撲進懷中的女兒,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一邊焦急問道:“怎麽手機都關機了?奶奶呢,奶奶怎麽樣了?”
“還在急救沒有出來……”藺思甜剛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一見到父親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我到家就看到奶奶昏倒在地上,怎麽叫都叫不醒……”
藺有為抱緊女兒,滿是紋路和老繭的手掌一遍遍安撫她,“沒事,別哭了啊,爸爸回來了,不怕……奶奶不會有事——”
周晟提著塑料袋回來時,見到的就是父女倆相擁而泣的情景。
之前藺思甜電話打不通,她和周晟都不知道藺有為正趕飛機回來。
藺思甜剛和父親交代了兩句醫生告知的情況,余光瞥到不遠處站著的周晟。
“周晟。”她沒有避開他,“爸,這是……我同學,我們班班長。”
藺有為一轉身,對眼前是個唇紅齒白的清雋少年感到頗有些意外。
“叔叔好,”周晟走上來微微頷首致敬,“我叫周晟。”
“啊,同學你好,我是甜甜的爸爸。”藺有為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痕,也朝他點了點頭。
現在當然不是客套的時候,周晟看了眼倚在父親身邊的藺思甜,把手上的塑料袋遞向她,“既然叔叔來了我就先走了,這裡的牛奶麵包有兩份,正好你和叔叔一起吃。”
說到這裡周晟又望向藺有為,關心地問了聲:“叔叔應該也還沒吃上飯吧?”
“叔叔沒事,我看你來幫忙肯定也沒吃,你——”
“我回去吃就可以了,手術還不知道要多久,你和藺思甜需要補充點體力。”周晟語氣堅定卻溫和,藺有為不自覺就接過了塑料袋。
“希望奶奶平安無恙。”周晟留下一句祝福,以他“同學”的身份,斷沒有留在這裡陪護的理由,“那……我先走了。”
“謝謝你啊。”藺有為道,但顯然心思已經不在這裡。
藺思甜的目光停留在周晟身上,緩緩沉下眸,“謝謝,再見。”
“嗯,再見。”

周四,藺思甜沒有來學校。
周五也是。
兩天的時間,藺思甜唯一給他回過的一句話就是——
奶奶手術成功了,但是醫生說,她是胰腺癌晚期。
周晟盯著聊天框裡的那兩行字,之後他發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無人應答。
“周晟,預賽準備得怎麽樣了?”老班提著保溫杯來問他。
“還行。”周晟有些心不在焉。
老班覺得他的狀態不對,“預賽的卷子呢,我昨天讓你注意的那道題做了沒有?”
周晟抬起頭,“是求三點垂心共線那道?”
老班點頭,“做了就跟我講講你的思路。”
“其實去掉比較複雜的外心垂心,就能找出和補齊中點,根據中點得出中位線,再之後就可以發現題乾中的線段乘積構成了圓冪定理,而且還是六點共圓……”十秒鍾前看起來好像還不在狀態的周晟,卻可以清晰地闡述昨晚做的奧賽題思路,“……最後很簡單,就是和垂心有關向量的結論,可以得出命題成立。垂心的性質,隨便算一算就有了。”
末了那句“隨便算一算就有了”,並不是周晟自傲,而是在他看來確實是“隨便算一算就有了”,沒什麽需要特意解釋的地方。
有一些複雜的東西對周晟來說非常簡單,有一些簡單的東西對他來說卻太複雜。
老班盯著他波瀾不起的表情,抿了抿嘴唇,讚許地點點頭。
“可以啊你小子,這題你做了多久?”
“大概六七分鍾。”
“壓軸題你用了六七分鍾?”老班一臉驚愕。
其中有一分多鍾在給藺思甜發消息,這句話周晟沒敢說,“下次我會注意時間的。”
“不是,老師不是這個意思……你做題的時候,還是要多審題,還有如果做完有時間的話,一定要檢查知道嗎?”有些學生隻擔心時間不夠,而到了周晟這裡,老班還得強調讓他別浪費剩余的時間。
周晟點點頭,“好。”
正當老班要走開時,周晟忽然叫住他,“那個……老師。”
老班停下步子,示意他繼續說。
“藺思甜,請假請了多久?”
老班一怔,“她沒跟你聯系嗎?”
“隻說過一句,然後就沒有回話了。”
“她爸爸跟我說家裡的事情要請幾天假,沒說具體時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跟她爸爸也說了,之後要會考,盡量不要耽擱太久,大概下周會回來上課吧。”
周晟垂下頭,“謝謝老師。”

周晟沒能等到下周。
他終於收到了藺思甜回他的消息,周末她會在醫院照顧奶奶。於是周六一大早周晟就提著探病的果籃去了醫院,他並不想過多叨擾,哪怕了解一下奶奶和她的情況,放下果籃就走也行。
周晟到了病房門口,房門大開,他敲了敲門板。
“是誰?”藺思甜打了個呵欠踩著板鞋鞋跟啪嗒啪嗒走出來,抬眼一見是周晟,頓時愣住。此刻女孩不修邊幅,滿臉倦容,眼皮耷拉下沉,長發還翹起了兩縷,身上的衣服一看也是隨手套上的寬松卡通T恤和皺巴巴的過膝短褲。
“早。”周晟朝她抬手打招呼。
藺思甜霎時間驚慌失措,一邊擋著自己的臉一邊匆忙地把門當著周晟的面闔上,“你等下——”
周晟動作僵在那兒,莫名其妙。
過了大約一分鍾,門重新打開,這回藺思甜看起來精神多了,長發隨手扎了個高馬尾,眼裡也有了神采,鞋子好好地穿在腳上。
“你怎麽來了?”她問,說著給周晟讓了條道,示意他進來。
進了單人病房,周晟把果籃放好,病床上的奶奶還睡著,他壓低聲音,“來看看奶奶……”
“哦。”
“——和你。”
藺思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給他搬了一張凳子,“你坐。”
周晟搬了另一張,擱在這張凳子邊上,“你也坐。”
兩個人坐在床尾靠窗的那一側,局促得仿佛剛認識不久。
周晟先說:“奶奶怎麽樣了?”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藺思甜說話的聲音很輕,是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醫生說保守估計是半年,如果做了旁路手術,樂觀一些的話還有一年左右。”大概這兩天已經消化了這個事實,她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太多情緒,更多的是一種妥協。
周晟不知道可以說什麽,這時候任何安慰都很蒼白,他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其實也不是一點征兆都沒有的,”藺思甜說,“這半年她已經瘦了很多,每次都不好好吃飯,我以為她是忙著打麻將,其實她是沒食欲吃不下,經常說自己腰背疼肚子疼,偶爾還有血栓,可是也就隻肯去針灸……後來我聽樓下婆婆說,她去過醫院沒查出什麽來,嫌貴,就再也沒去了。要不是我由著她,能早點發現帶她去好好檢查的話……”
她兩手擱在膝頭,緊緊攥著,頭垂得很低。
“胰腺癌早期診斷本來就很困難,大多數發現都已經是晚期了,那不是你的錯,藺思甜。”在得知奶奶的病情之後周晟就翻閱過很多資料,這種病發現率很低,而死亡率卻很高,在得知晚期的那一刻基本上已經被宣判了死刑。
藺思甜當然知道生病這種事是聽天由命,可要完全放過自己又怎麽可能,因為錯過時機才會後悔,才會假設,如果當初……
假設是一種很危險的命題。
藺思甜想到周晟說過的這句話。
周晟:“那之後怎麽辦?你要在醫院照顧她麽?”
藺思甜搖搖頭,“爸爸請了護工,下周堂嬸也會來幫忙,他讓我回去好好上課,別擔心這裡……”她側頭看向周晟,“對不起,這幾天我一直在醫院陪奶奶,沒怎麽給你回消息。”
“說這個幹什麽,”周晟笑了,捏了捏她的臉,“輕重緩急我又不是分不清。”
藺思甜握住臉上那隻手,輕輕蹭了蹭,看上去脆弱得讓人心疼。
“403的家屬,麻煩來一下。”護士姐姐在門口說道。
“啊,來了。”藺思甜忙不迭起身。
出門前又不忘回頭叮囑,“周晟你先別走,等我回來。”
周晟點了點頭,“去吧。”
藺思甜一走,周晟起身察看了奶奶一會兒。
晨光透過玻折射進病房,恰好落在奶奶額間,周晟轉頭去拉窗簾,把這擾人的光線擋上。
“水……”
周晟驚覺身後的老人已經醒了,趕忙走到床邊,搖床幫著她靠坐起身,伺候她喝了一口水。
“你是……”喝完水,重新躺穩的藺奶奶打量了周晟一眼,“那個……那天在樓下見過的那個——”
“周晟。”
“對對,”藺奶奶頷首,表示自己要說的就是這個名字,“你……是甜甜的男朋友?”
“……”
“我剛才就醒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剛才就在偷聽。
周晟猝不及防,腦子裡並沒有被長輩發現奸·情的第一預案,只能硬著頭皮點了一下頭。
藺奶奶蹙著眉頭把周晟上上下下端詳了一遍,癟嘴道:“我還是喜歡小宇。”
周晟心頭咯噔一下。
他是哪裡表現不好?他總不能在這時候指著床頭的果籃說,奶奶這都是給你的吧?
大有賄賂的嫌疑,反而敗人品。
“你這孩子看上去就不皮實,以後不知道是你照顧甜甜還是甜甜照顧你。”許是這幾天一直躺在病床上,奶奶聲音有點沙啞,“而且眉清目秀的,容易招桃花。”
——???
如果可以,周晟很想把學校裡他和孟喬宇的女人緣對比報告拍在奶奶臉上。
算了,她還是個病人。
“我們平時是互相照顧,並沒有分那麽清,”周晟說,“然後,我隻喜歡甜甜一個,也從來沒有過桃花。”他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年紀就得面對女朋友家人的資格質疑,不過既然懷疑已經產生了,他就需要及時澄清。
藺奶奶聞言,又細細打量了他幾眼,緊接著開始問話。
周晟很難想象一個剛做完手術兩天的病人怎麽會有精力和腦力查戶口查得那麽細致,總之藺奶奶問得纖悉無遺,他也就只能老實奉陪,感覺再問下去,周家往上溯三代的老底都要被盤出來了,幾乎已經問到了周晟的知識盲區。
“哎,餓了,想吃桂花藕粉了。”藺奶奶忽然感慨。
“我……”周晟忽然一頓,“奶奶,你剛做完手術才兩天,應該還不能吃東西。”
藺奶奶說:“如果是小宇就會給我買。”
——孟喬宇你這是樹了什麽助紂為虐的人設?
“這不是誰給你買的問題,”周晟非常堅持,“要不然我去護士那裡問一下,你現在有什麽可以吃。”
“你這孩子怎麽就那麽傻,不能吃看著還不行?”藺奶奶氣得說完這句話就把臉轉了過去。
等藺思甜回來,就看到病床上已經清醒的奶奶孤零零一人。
“欸?奶奶……”她想問周晟的去向,可是一想萬一奶奶也沒見著他,好像就有點不打自招了。
“你問那個小子?”藺奶奶倒是懂自己的孫女。
藺思甜猛點頭。
“跑了啊,我一醒他就嚇跑了。”
“啊,周晟……不會吧?”藺思甜將信將疑,他確實有點靦腆,但怎麽也不會因為膽小就一聲招呼不打走了。
“小毛孩子能有多大膽,”奶奶朝藺思甜招招手,“甜甜,你過來給奶奶看看。”
藺思甜聞言走上前去。
“坐這裡。”奶奶拍了下床沿。
藺思甜坐在床邊,奶奶皺巴巴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我孫女兒真好看。”
年邁的蒼老瞳仁中已經有些許渾濁,可是那一刻奶奶望著藺思甜的眼神卻清澈無比,散發著歲月沉澱的慧光。
“明年就要上大學了啊……”奶奶感慨,“我們家還沒有人上過大學呢……奶奶真想看看。”
藺思甜的眼淚唰地落了下來,滴在被褥上。
“你說你爸爸,那麽老實就沒找到靠譜的,一個人過了十幾年……我就怕啊,我就想說萬一我們甜甜也被人欺負該怎麽辦……到時候你沒人照顧,奶奶走都走不安穩……”
藺思甜驀地撲進奶奶肩頭哭起來,泣聲不止。
奶奶抱著她,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現在想想,小時候抱在懷裡還那麽小一個呢,現在已經十七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昨日還是在麻將桌上叱吒風雲的老人,今天就躺在病床上迎來歸期,十幾年的陪伴卻可能要在幾十天裡殘忍分離。
生老病死,人生總有一個循環。
“其實,奶奶也過得夠本了,”奶奶摸了摸藺思甜的頭,“總有那麽一天要走的,只是那一天提早了而已。”
“可、我不想、不想奶奶走……”
“哪有什麽想不想的,命數到了就到了。但是奶奶希望有一件事要答應我——”
“嗯……”什麽都還沒問,藺思甜已經點頭答應。
“看男孩子的眼光要擦亮一點,實在不行咱們自己過,也別受別人家的窩囊氣。”
藺思甜點點頭。
“……周晟那個孩子還挺不錯,奶奶喜歡他。”
藺思甜一怔,怎麽都沒想到話題又忽然回到了周晟身上。
恰逢此時,病房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少年輕喘著氣,提著一個袋子踏進了門。
“看,”奶奶笑著說——
“給你滿大街找桂花藕粉的孩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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