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陀國,當地有一方姓清信士,雖為白衣,但祖上余下不少錢財,且其親近皈依三寶,接受五戒,是位虔誠的信徒。
方姓清士供養著當地一位深悉佛法,德行高超,持戒極深的乞食比丘。
這一日,方姓清士攜著他那位年方二八的女兒前去寺中拜訪比丘。
女兒名喚慧容,雖平日裡見父親在家中禮佛,日日聞著檀香,但對佛法卻是一竅不通,清士恐女兒口無遮攔衝撞了比丘,遂將其留在寺廟院中,叮囑兩句,方才隨著沙彌去拜訪比丘。
慧容心中不快,又見寶殿正門之處有不少香客圍著幾個小沙彌,自沙彌手中接過香便往寶殿中去,便也有樣學樣,混跡香客之中,丟下銀子,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自一小沙彌手中隨意抽走了幾根香。
“女施主,請慢。”
慧容尷尬站定,回首望向那阻攔她的小沙彌。
比丘苦修,寺廟幸得有眾信徒出資修補才免了落得破敗的下場,但慧容如何也未曾想到,在這上雨旁風之地,竟出落了這樣一位可人兒。
這小沙彌身著半舊的白色僧衣,一雙布鞋許是經常踏訪布施,亦磨損得厲害,不過這些身外之物絲毫不減其身氣度。
慧容瞧著,隻覺著面前這位竟比父親家中供奉的佛像還要多三分慈悲聖潔,眉眼平和清俊,嘴角雖未勾勒出微笑弧度,但瞧著如殿中坐佛一般,俯瞰芸芸眾生之余又視人雙目親切,通身氣度潔淨出塵,令她忍不住心生好感。
她忽然明白了父親日日朝拜,供奉香火的心情,若是將這貌美小沙彌供在家中,她勢必也是要造個金屋子,方才不委屈了他。
“你…”慧容忍不住上前一步,一雙清亮杏眼艱難從對方面容之上移開,恐自己唐突,掩飾般垂下了頭,思考著如何措辭才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哪知對方似未見她這副小女兒姿態一般,公事公辦地自身後端來一盆清水:“施主,拜佛前,請先淨手。”
周遭有圍觀的香客與同伴咬耳私語,竊竊嘲笑聲不斷,慧容拉下個臉,扭頭衝著眾香客不滿道:“若是今日我不淨手,難道便不能買這香不成?”
話音剛落,只見面前的貌美小沙彌輕蹙眉間:“女施主,香怎可叫“買”?應說“請”才是。”
慧容雖一身反骨,卻最聽美人勸,平日裡又最憐香惜玉,此刻見對方一雙白淨細長的手仍執著地端著銅盆,心下不忍,遂放下手中的香,細細淨手一番,又以布巾擦乾,攤著手喚小沙彌:“小師傅,您瞧,如此可是洗乾淨了?”
女子柔荑在午後陽光下泛著潤澤細膩的白光,小沙彌隻瞧一眼,雙目便似被燙到般閃躲,耳根瞬間燒紅。
小沙彌雙目欲蓋彌彰地躲閃至香燭之上,眼見那隻柔荑拾起了幾根香,又忍不住小聲提點:“施主,左手持香。”取世人慣用右手殺生,有右手不潔之意。
慧容好脾氣地虛心接納,將香換至左手。卻沒見在自己轉身的一瞬間,身後的小沙彌欲言又止,躊躇半天,最終緊跟著她進了寶殿。
正殿供著一大肚彌勒,慧容挑了一處遠離人群的蒲團,卻聽身後有人輕聲喊自己:“女施主…”
這聲音…
慧容美目一盼,言笑晏晏:“小師傅。”
小沙彌垂著首,似為自己追隨著女施主進殿之舉倍感不妥:“方才香客眾多,小僧有些不便開口。”
他指了指慧容手中的香:“施主這香,是為何人而求?”
慧容撓撓頭:“…小師傅這是何意?”
“施主不知,尋常上香以三支為宜,以表“戒,定,慧”三無漏學,亦表“佛,法,僧”常住三寶。三柱是為自己祈福,六柱為兩輩人祈福,九柱為三代人祈福,十三,則是功德圓滿的高香。”
順著對方的話頭,慧容仔細觀察了一番四周,果見周遭香客手中大多持著三柱香,無人似自己一般手拿四柱香。她歉意開口:“小師傅,實在對不住,小女隨父前來拜訪比丘,確是第一次上香,不知曉規矩,叫小師傅見笑了。”
“我想為兩輩人祈福。”
對方松了口氣,攤開的手心中穩當躺著三柱香,他分出兩柱交予慧容:“施主謹記,左手持香,右手持燭火。”
見慧容點頭,又見她跟著周遭香客有樣學樣,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舉過頭頂作揖,又把香插在香灰裡,進門叩頭,十分虔誠的模樣,小沙彌面容舒展,悄然退了出去。
沒走出幾步,身後有腳步急追,芒鞋緩步,小沙彌疑惑發問:“施主這是…”
“多謝小師傅方才教誨,慧容感激不盡,特意來請教小師傅法號。”
小沙彌微微垂首,頭頂沙彌戒有些刺眼。
“小僧法號,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