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維楨開初不樂意，拿小舌頭抵著，別開臉小聲嗚噎，被蔣晗熙在耳畔綿聲細語勸了一陣子，便閉著眼睛，張開小嘴，一口一口咽下他哺過來的粥油。
蔣晗熙愛極了她乖順的樣子，喂了一會兒，忍不住勾了她的小舌頭含到嘴裡，凝脂似的一小團，慢慢地吮著舔著，又哄著她吃自己的口水，如此勾勾纏纏，等維楨徹底睡沉，那碗粥油還剩了一半。
蔣晗熙端起來幾口抿了，然後擰了熱毛巾替維楨拭擦嘴和臉。
“謝謝沈飛。”維楨下意識地道謝。
短暫的沉寂。
“寶貝兒，我是晗熙哥哥。”男人的嗓音清冽柔和，不帶絲毫煙火氣。
維楨懵了片瞬，歉疚不已，“哦，對不起呀，謝謝晗熙哥哥。”言畢，將臉埋進枕頭裡，漸漸的，布料有了點兒濕意。
“沒關系的。”蔣晗熙脫了衣裳，裸著身體跳到床上，鑽進被子裡抱住她，伸手去解她的睡裙。一隻小手搭在他手背上，五根剔透得彷佛一折即斷的小手指微微抖索著扣了扣他的皮肉，初生小獸似的無力。
不過數日，本就伶仃的腕子又細了一圈。方才一時情動，失了分寸，如今已冷靜下來。自己忍得了一年，何妨再忍半月，等她將身子先養回來。
那日剛抵達比提亞星，立刻召了軍方最好的醫療團隊為她診療，道是急火攻心，血不歸經，添了氣血雙虛的症候，須得精心調養，若是放任不管，恐有損壽數。
維楨的壽數是沈飛與他一直以來的最大隱憂。
“別怕，小寶寶，不動你。”
怕她捂著呼吸不順，輕輕扳過她的臉。
維楨躲了躲，實在困乏，也就隨他去了，略抬了抬眼，兩排睫毛沾滿了淚水，烏沉沉地壓下，襯得一雙杏仁眼黑白分明，豔色耀目。
蔣晗熙既憐惜她，又有點兒酸楚。
罷了，兩個都是自己的祖宗！
手指不著痕跡地劃過手腕上的芯片。司令府的人偷偷與他通報，沈飛這些日子就沒踏出過臥室半步，水都不叫送進去一口。
“楨楨，關於伯母的事兒，你恨沈飛嗎？”
維楨搖了搖頭，“那是一場意外。若不是我，他與媽媽本就毫無乾系。他阻撓媽媽進境，只是不想我離開聯邦。”小臉扯出一抹慘淡的笑，“若要恨他，不如恨我自己。況且要不是為了我，媽媽根本不會坐上那架飛行器。”
這樣深究下去，倒是沒個頭了。怨自己為何非要來聯邦上學？為何要答應與沈飛交往？既然萊昂叔叔已經把自己的學籍轉回羅霂蘭，為何非要一意孤行重返聯邦？歸根到底，自己也許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可是自己的出生，正是媽媽的意願啊。
蔣晗熙把她微抖的一雙小手掬在掌心，“楨楨自責，覺得不能再與沈飛在一起。你有想過是為什麽嗎？”
“因為我喜歡沈飛啊，我想跟他在一處。”
養過小孩子嗎？喜歡做的事不讓她做，喜歡吃的食物不讓她吃，父母對年幼子女司空見慣的懲罰手段。
維楨從來沒有變過，她是樽水晶心肝玻璃人，心思一目了然，從來不懂得掩飾。
通訊器那一頭本就輕緩的呼吸驀地消失，片刻之後，再次緩緩響起。
蔣晗熙不動聲色地摁斷了通訊器。
他盯著維楨澄淨的眸子，柔聲問：“那晗熙哥哥呢？楨楨喜歡晗熙哥哥嗎？”
維楨注視著他情深一往的雙眼，雪白的小手指劃過他俊美的臉龐，慢慢點了點頭，“喜歡的，我也喜歡晗熙哥哥。”驀地想起沈飛，心臟抽搐了一下，嗓音飽含哭腔，“可是、可是我——”
蔣晗熙不忍她為難，體貼地打斷她，“可是楨楨更喜歡沈飛，對不對？”
維楨愧疚，低聲道：“對不起，晗熙哥哥。”
“沒關系的，萬事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況且，楨楨喜歡沈飛，我何嘗不喜歡沈飛呢？我不介意。”他將手掌貼到維楨的胸口，“只要楨楨心裡有晗熙哥哥，這就足夠了。”
“有的，晗熙哥哥一直在維楨心裡面呢。”維楨的感情向來坦然直白。
蔣晗熙的心跳驟停了半拍，並非不欣喜，卻又有淡淡的憂戚與不甘縈繞心頭。
維楨顯然是愛上了沈飛。愛而自知。
對他，尚未到那個份上。且不急。
他拈起維楨的小下巴，與她四目相對，“寶貝兒，絕對不能再有第三人了，知道嗎？”
維楨被他過於銳利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寒，忙道：“不會的，我隻喜歡沈飛和晗熙哥哥。”
暫時就這樣罷。
數年相守，並非唱了一場獨角戲，更不是一枕黃粱夢。
維楨對自己與沈飛的感情，縱使不全然是男女之愛，分量卻分毫不輕。恐怕連她自己都理不清，對於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究竟是抱著哪一樣感情？泰半是親人、愛人，二者兼而有之罷。
“乖孩子。”蔣晗熙柔情蜜意地吻她，將她的小舌頭拉扯出來，叼到自己嘴裡，慢條斯理地含著，嘬著，不時喂她吃自己的口水。倆人唇齒相接，兩條濕漉漉的舌頭狎昵地糾纏著，淋淋漓漓的水聲不時響起。
他很快又再勃起，粗喘著放開維楨，替她揩拭嘴角、腮邊和脖子上沾染的水跡，接著問她，“如果晗熙哥哥也做錯了事呢？楨楨也會離開晗熙哥哥嗎？”
“可是、可是，我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啊。”惶惑無措的眼神，淚光點點的小臉，雙手扯著他的手臂，似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小心肝兒，別怕，別怕。”蔣晗熙幾乎落下淚來，緊緊地擁著她，“晗熙哥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疼愛你，絕不讓你傷心難過。”
楨楨，為了不再讓你失望痛苦一回，這幾年，晗熙哥哥隻好將你拘在府裡，不再踏出一步，不再見一個外人。如此，你就永遠不會發現，其實連你自己都不想知道的真相，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快快活活地與晗熙哥哥在一起。
如此，對你，對我，對沈飛，才是最好的。
晗熙哥哥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要原諒我。
……
“你都聽到了？她寧可責怪自己，都不舍得怨恨你。天下間怎麽會有這樣體貼可愛的孩子。”
沈飛在通訊器那頭笑了笑，笑聲低沉，喉嚨似有些喑澀，“到底沒有白疼她一場。”
默了片時，一字一頓道，“晗熙，若賭約的另一方不是你，我必定毀約，將楨楨帶回身邊。”
“我知道。你沈二少的厚顏無恥，老子早領教過無數次了。”蔣晗熙“嗤”的一笑。
“那你還敢讓我知道楨楨的心意？”
“沒轍兒。誰叫我蔣晗熙這輩子除了對楨楨心軟，對你沈飛呀，心腸也同樣硬不起來。”
“任你巧言如簧，我也不可能答應與你分享楨楨。”
結束通話前扔出兩個字，“三年！”
三年。
這是沈飛自認為能與維楨生離的極限。
沈飛向來自負，卻不知隻與心愛之人分離一載，已是剖腹剜心之痛，幾乎將人逼至崩潰之絕境。他不認為沈飛能比自己強出幾分去。
共佔維楨……
蔣晗熙的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點，白皙嫵媚的臉龐在光影豔流下明滅不定。
不，沈飛，你終究會答應的。
你如今不肯松口，不過是因為我付出的代價，仍然無法打動你。
楨楨，蔣晗熙為了能永遠陪伴在你身側，刀斧加身，不改其心，千難萬險，不移其志，即便以命相搏，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