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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賦傾城色(高乾 強取豪奪 寵文 NP)》第一百三十章 你的骨中骨,血中血,生於你身,長於你手,她能偏差到哪裡去
方瑾儒把女兒安放到罩天青色暗織榴花紗帳的紫檀木曇花小榻上,手執佛經靜坐一旁,一眨不眨地細睇她青白的小臉。
“楨楨別怕,媽媽很快就來陪你。”
原來她的死劫應在這裡呢,倒也好,不必母女分離了。如今隻余最後一點牽掛,也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俗世的時光於他沒有限制。她的生機所剩無幾,心脈跳動已漸漸緩慢下來,這一次她也許不能夠等到他了。
一聲梵音由遠及近,悠悠而至,天地萬物,似靜默了一瞬。
方瑾儒唇角揚起。
紅塵萬丈,旭日流金,他滿身佛性,臉若蓮華,為了她自萬裡之外跋山涉水而來。
方瑾儒執一卷銅箔《雜阿含經》,負手立在數叢花樹之側,風動花落,露紅煙綠,千瓣萬瓣紛揚如雨。她白衣素顏,嘴角含笑,就那麽靜靜的凝望著墮久一步一步在漫天花雨中朝她走來。
墮久腳步一頓,眼眸微凜,正在方瑾儒幾丈之外虎視眈眈的數百隻僅生有一足一手,人面猴身,體型瘦小如嬰孩的末流螭魅,便如瘋鼠一般潮退而散,刹那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的發黑如潑墨,每一寸皮膚都光滑皎潔,身形頎長疏落,一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仿如寺廟裡的佛像,高立雲端看盡人間酸甜苦辣、離合悲歡,卻不會去普度眾生。
方瑾儒欣慰地迎上兩步,二人視線交接的瞬間,她步伐一滯,不由怔怔道:“我以為你已經參透了。”
墮久噙著一絲憂憐的笑意細細地端詳著她,眼內情深若海。
方瑾儒從來不曾見過誰的眼睛染上了情欲之後仍然能夠如此透澈無塵。
“我為什麽要參悟?釋尊因無愛而成佛,墮久偏就貪戀凡塵。”他向方瑾儒伸出手,他的手雋若青竹,每一根修長的指骨都閃耀著無垢淨光,“瑾儒,太上忘情,我對你情之所鍾,永生永世不願意忘懷。你就是我的千葉金色蓮華、三千大千世界;墮久輾轉百年,所經歷過的一切皆如浮花逝水,了無痕跡,唯有你的笑靨萬世不滅。”
“墮久,對不起。”方瑾儒輕輕握住他的手,眼內難掩悲哀,“楨楨去了,我很快也要離去,能再見你一面,此心足矣。”
墮久將她一雙素白小手掬在掌心,“瑾儒,我會為你再改一次命。”
“墮久,我很累了。楨楨不在,人生太苦,我不願重來一次。”
女兒的死,帶走了她最後一點對生的向往。
“如果不能超脫,你會再次墜入輪回。瑾儒,你逃不掉的。”
方瑾儒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皎麗若太陽升朝霞。
“我逃不掉,所以你來了不是嗎?我知道,你定能叫我如願,灰飛煙滅。”這也是她必須等到墮久的原因,她不願再入輪回。
墮久將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瑾儒,你知道的,我愛你,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那麽,你能不能也為我做一件事呢?”
方瑾儒知道他未竟之意,嘴唇動了動,終究沉默以對。
墮久並不逼迫,含笑吻了吻她雪白的手背,“瑾儒知道三生石嗎?”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常存。”
“星移鬥轉,生死蒼茫,我已歷經你之一世二生,再為你逆天一次,最後一生,是你我僅剩的緣分,不會再有第四回了。”
“瑾儒,我知道你所愛之人,唯有閔西廷。然而你二人歷經三生,皆是孽緣,你與他情緣已絕,不可再回頭。你也許我一生,好不好?”
方瑾儒隻記得後兩生。
墮久將手掌輕輕貼在她的前額,第一生的記憶潮水般湧入。
第一生,閔西廷在巴黎街頭為救她被車撞飛,死於非命。
第二生,在波士頓,閔西廷為追逐她,同樣殞身車下。
第三生,因父母、女兒之死,自己哀毀過度,生機即將斷絕。
一世三生,盡是孽緣。
方瑾儒瞳仁之內光影明滅,最終歸於一片寂寥。
“好。”她慢慢地點了點頭,這是她欠墮久的。
墮久眼內佛光大盛,“我依然會在你十八歲那年,在同一天,於閔宅外將你叫住。你於此方時空仙緣已絕。這次我不會帶你走,我會把你封存於靈石玄棺之內,送往異世,是過去還是未來,我也不得而知。我已取了你一縷神魂,將來定去尋你。瑾儒,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等我。”
墮久不甘心與自己相守短短數十年。然而,“陌生的時空,未知的世界,從來不曾見過之人。墮久,我已了無生趣,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日。”
墮久溫柔凝睇於她,“傻孩子,你既然能親手製造一個可愛可戀之人,怎麽就不能再造一個?”
“再造一個?”方瑾儒雙眼一亮,隨即暗淡下來,搖了搖頭,“我已經有了楨楨,曾經滄海難為水,即便再生一百個,誰又比得上我那心肝兒掌珠?”
墮久沉聲笑起來,“你的骨中骨,血中血,生於你身,長於你手,她能偏差到哪裡去?如果你希望她永遠是個八歲的小孩子,那麽她的心智就不能再長大一天!”
“哪怕性情一般無二,怎麽能保證孩子模樣生得與楨楨一樣?”
墮久歎道:“瑾儒,到如今你還不明白?你乃天道寵兒!你的基因壓倒一切,孩子定然生得與你極為相似。只要生父是差不離的黑發,雪膚,烏瞳之華夏人模樣,那麽後一個,跟前一個,幾乎是一模一樣了。”
方瑾儒譏笑道:“寵兒?天道毀我靈識,絕我仙途,你居然說我是祂寵愛之人?”
“你會在意一隻路邊的螞蟻嗎?世間萬物在祂眼內俱是螻蟻蟲豸,唯有你引起祂的關注,瑾儒,你已入了祂的眼。愛之深,責之切。你與閔西廷三生孽緣,不得善終,你還不明白是為什麽嗎?”
方瑾儒的眼神冰寒如九泉之水,“祂視我為掌中寵物?如同一隻貓寵?”
墮久哈哈大笑,“瑾儒,你總是如此玲瓏心肝,妙言雋語,叫我如何不愛你?你是貓,我乃犬,你我豈不比螻蟻蟲豸要幸運一些?”閔西廷卻是一頭戾虎,盤踞深淵之潛龍。
自己即便是一條狗,也是凶猛無比的獒犬,最終是要噬主的。
縱然高立雲端,萬世不滅,天道也會寂寞。突然有一天,一個璀璨奪目的靈魂引起祂的注視。
祂掌管天地法則,也為法則所約束,既忌諱天命之子,便無法直接插手人間之事。
想得到那個瑰麗絢爛的靈魂,又想除去自己這條不受管束的惡犬,當日便刻意引了自己到閔宅之外。
墮久那天原是要去尋憲珥之愛女徐碧落,鬼使神差之下到達那一處,見到了方瑾儒——風華絕代的少女,隻一眼,墮久便決意取她而舍徐碧落,以致錯換了因果,落入天道的羅網,陷入情劫,生出心魔。
天道行的乃一石二鳥之計:由他引方瑾儒入仙途,方瑾儒體內含一縷先天庚金本源之氣,天資卓絕,又得天道眷顧,不出百年,定能超脫塵世,飛升之後自然落入天道股掌之中;歷來情劫難過,方瑾儒心系天命之子,自己愛而不得,九死一生,極大可能身隕墜入輪回。
天道將自己看作棋盤中的棋子,身不由己,依令行事。卻不知,早在見到方瑾儒之刹那,他便洞悉了天意。那樣無與倫比的女子,絕無僅有的靈魂,天道想要,天命之子想要,難道他墮久就不想?他乃心甘情願踏入羅網之中。為了方瑾儒,經歷情劫又如何?再大的代價他也甘之如飴。
天道掌控人間生殺,至高無上。祂惱怒方瑾儒白費祂一番苦心,為了其他男人插手天命,觸犯天地法則,所以下狠手毀她靈識,絕她此生仙途。恐怕連祂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此作為內藏私心,隱含嫉妒之意。最不可思議的是,祂竟然耗費神力去維持方瑾儒的肉身皮囊。
對修行之人而言,皮囊好比一襲衣裳,無論多麽華美精致,終是要脫去的,羽化登仙,並非虛言。
端看墮久兩次建議方瑾儒與他人孕育子嗣,可知他愛重方瑾儒之靈魂遠遠勝過那具傾國傾城的身體。
天人尚且五衰。墮久佛法高深,早已出三界,逆五行,不屬凡胎,一朝陷入情劫,生出心魔,仍是迅速地衰老下去。而方瑾儒呢,只不過修行六年,且靈識盡毀,她的身體,竟然與十八歲之時一般無二,時間法則在她身上被修改,時光於她而言是靜止不前的。
天道對她的鍾愛昭然若揭,可笑祂竟以為自己隻將方瑾儒視作愛寵。
天道一直在等方瑾儒自絕生機,重入輪回,這一次,祂想必不會再假手於人,定然是親自引她入道。
閔西廷乃真正遇神殺神,見佛滅佛之天命之子。方瑾儒在他身邊之時,誰也無法強行將她帶離。
天道靜候方瑾儒斷了三生情緣,而自己,兩次帶走方瑾儒,須得她心甘情願。
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墮久冷冷一笑。他如今不就捷足先登了麽?他將方瑾儒送離此處時空,從今往後,此方天道再無法掌控她的命運。
至於閔西廷,即便身系此方世界的氣運,兩個時空相隔了何止滄海桑田,絕無與方瑾儒再見之日。
情劫已破,五十年之內,他定能踏破虛空,斬開這方束縛他的天地日月,前往異世。
這一次,他與心愛的女子之間,再無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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