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了,陸生生已經幹掉了五個,她開始不斷詢問神婆,為什麼自己還是沒有看見林秋回來,一次都沒有。
是不是她殺的人還不夠多?如果神婆沒辦法馬上幫她把那些人叫過來,她自己主動去籌畫幹掉他們也是可以的,她已經有計劃了,她的腦子殺幾個人肯定夠用的。
林秋的死已經把她心裡的冷血和瘋狂徹底給啟動了,不如說這段時間她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能感覺自己的心靈可以得到一絲慰藉。
她受不了自己在某些時候突然想起林秋死亡的事實,她明顯感覺到白天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已經徹底分裂了……
她有時候坐在家裡,總會看見林秋生活過的痕跡,不久前還有人給她做家務,飯也是剛在微波爐裡熱上的,他一分鐘前好像都還在她身邊,但陸生生卻總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看見過他。
還有現在,她甚至不記得自己今天在醫院裡究竟是怎麼過去的,她的記憶開始產生了明顯的空白斷層,經常性的只有大半天或者幾小時的記憶。
她的時間似乎變得越來越少,她的人生像是快要不只屬於她一個人,這些都讓她變得更加恐慌,但她根本懶得管,她一心只想知道林秋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她身邊來。
可神婆給她的回答卻是,他已經回來了,至於證據,他開始殺人就是證據。
神婆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幫她通靈,然後陸生生就看見了一個黑不溜秋的倉庫裡,有三具和她殺人手法一模一樣的屍體,她還看見學校後面的荒山野嶺有具女高中生的屍體、窯洞裡有兩具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屍體、某個房子的閣樓窗邊有個男人的屍體,懷裡還抱一具小孩的屍體。
神婆說:“他幫你殺了你想殺的人,還抹了你留下的所有痕跡,從監控到指紋,什麼都沒有,否則那些人失蹤,員警早就查到你頭上去了。”
陸生生握著拳頭,屈辱又憤怒,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他到底為什麼不肯見我?是嫌我殺了人?還是覺得我只要活著就配不上他?”
神婆沒說話,陸生生最後還是離開了。
她沒有把房子過戶,只是按照神婆的要求,將房子“租”給了她兒子一家四口,她簽了合同,寫了現金收據,對方還順便幫她搬了家。
陸生生住到了另一個房子裡,是她家裡早年幫她買的小公寓,她開始更偏激的讓神婆給她想辦法出主意,沒見到林秋她就不甘心。
只要記得林秋的那個精神還在,她就不停的將招魂口令當聖經來全文背誦,陸生生完全瘋了,但她是精神分裂,瘋的只有記得林秋的那個,另一個從表面上看還正常得不得了。
她經常深更半夜給神婆發消息,哭訴說神婆是個騙子,說她一直都在騙她。
但儘管如此陸生生還是一直在給她錢,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神婆不想見她,陸生生就借杜浚的手,去幫她的兒子飛黃騰達,她就只求一件事,希望神婆能按照之前說的,幫她找回林秋。
陸生生給的實在太多了,可神婆對她卻越發忌憚起來,她始終沒告訴這個女人她看到的一切,因為她知道她不說的話陸生生現在至少還能活著,可她一旦說出來,她一定馬上就會去死。
最關鍵的其實還是神婆知道陸生生這種女人死後會比活著難纏一萬倍,她怕她死後會第一個報復她,殺光她全家,這才是她心裡最大的隱患。
厲鬼都是沒有良心的,她生前沒讓她見到她想見的人,死後肯定難免會記恨她。
其實不是神婆不想讓她看見,是那個男人自己不想被陸生生看見。
神婆有陰陽眼,她親眼看到陸生生的身上緊緊抱著一個男人,那男人早就已經纏上了她,但他不願意見她,不願意和她說話,只是耐心地陪著她。
有時候鬼的想法就是讓人揣測不了,神婆無法和他溝通,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但她能明顯察覺到他對陸生生沒有半分惡意。
她猜或許他其實也想要她想極了,但他不忍心對她下死手,不忍心看她從一條鮮活的生命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反正她離了他沒法獨活,反正她瘋狂之後接踵而至的馬上就是滅亡,他索性就保持沉默,陪著她一起走向終點。
他不在乎多等她這一刻,只要她死了,就都是他的了,他想讓她帶著生前對他這份滿滿的癡迷和思念,和他一起在陰間被戀火焚心,
林秋的怨氣被陸生生帶著膨脹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如果陸生生能安安分分的老實幸福,他或許真的會慢慢散掉執念投胎轉世,可她把他的命符紋在了心口,她帶著戾氣虐殺了那些當初殺死他的兇手,她無時無刻不讓他體會著她心裡的瘋狂與憎惡。
她想要復仇的願望太強烈,這仇恨甚至催動了一直默默看著她的男人主動殺死了另外幾個直接或間接參與了他死亡的人。
他可能還會殺更多的人,只要陸生生的怨恨沒有停止,男人對她的言出法隨就不會停止。
他們之間的因果又緊緊地纏繞起來,哪怕陰陽相隔,也依然生生不息,劫劫長存。
陸生生在辭息的別墅裡醒過來了。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身邊躺著一個男人,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阿浚,去弄早餐,我餓了。”
陸生生記得昨晚睡前杜浚上床很晚,他說他看見了一個黑糊糊的影子在敲窗子,特別嚇人,他自己明明怕得半死,還抱著陸生生說讓她別怕。
她有點感動,睡前還親了他的臉。
睡在身邊的杜浚沒動,陸生生鼓起嘴,爬到他身上去從後面伸手捏他鼻子,手感好像有點不一樣,杜浚的鼻子有這麼挺嗎?
她翻上去從上往下看了一下,發現躺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陸生生嚇到踢了他一腳,他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就那麼看著她。
“啊!!!!”陸生生花容失色,慘叫起來,連滾帶爬摔下床,抱著自己的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她又混亂又害怕,然後她在自己淩亂的髮絲縫隙間,看見了一雙腳,那男人蹲在了她面前,靜靜地盯著她。
“你去把背上的紋身洗掉吧,洗掉我就可以離你遠一點了。”
“啊?”陸生生抓著頭髮小心地抬頭看著他,莫名其妙地說道:“我背上什麼時候有紋身了?”
“如果你可以一直這樣活下去,我就能放心走了。”他說著摸著她的臉頰,將她臉上的髮絲給撥到一邊,她的黑眼圈重到遮都遮不住,人已經憔悴到極限,這是她另一個人格活動過度的痕跡。
“生生。”
“你告訴我,你到底能不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忘記一切好好活著?你能不能別再繼續折磨我了?”
“每次看見你像這樣無憂無慮的活著,我都會覺得你離開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可是你一發瘋我又心疼。”
“你到底還想活嗎?”
男人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淚水,陸生生完全無法理解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蹲在她面前抽泣著流淚,哭得像個小孩,陸生生摳了摳自己的鼻尖,她在他面前小動作就停不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我當然想活。”
半晌,她看著那個男人說道:“我沒覺得自己的人生哪裡出問題了,你看,我馬上就要和我未婚夫結婚了,醫院那邊評職稱的事也馬上就要有著落,我媽說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他哭得幾乎要碎掉了,陸生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用要碎掉這種脆弱的詞來形容一個身形這麼高大的男人,但她看著他這一副無處容身的可憐模樣,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猶豫。
“你是不是已經死了?”
“嗯。”
“死了就去投胎吧,不要留在這裡了,我看你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你為什麼不走呢?”
陸生生意識不到自己身體的問題,她現在正常起來真的比她這一生任何時候都要更正常,她完全變成了那個被人喜愛的陸生生,優秀而溫柔,就連一個眼神都散發著自信的光芒。
如果她看起來不那麼憔悴,如果她看起來不那麼疲憊。
林秋看著她,眼裡滿是血絲。
“陸生生。”他說道:“我想殺了你。”
她立馬舉起偷偷拿住的黃符紙貼到了男人的頭上,尖叫著起身就跑,路過一處會反光的玻璃時,陸生生看見那個男人居然又抱住了她,鏡子裡的她憔悴的就像吸毒了一樣,她腦子裡瞬間就閃過了那男鬼吸她陽氣,把她給吸成了這副鬼樣子。
她慘叫著抓起凳子雜碎了那面鏡子,到處逃命,一路弄碎了所有會反射出她模樣的東西,她拼命砸門,可是門卻始終開不了。
陸生生又縮到了角落裡,她很害怕,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受她控制,她的記憶就像是被打亂然後又粗糙堆到一起的拼圖,遠看還是那副圖畫,可近看就知道每一片之間都沒有連結到一起去。
最早的時候杜浚說他看見了鬼,然後他就去請了很多的符回來,之後杜浚越來越害怕,陸生生問他為什麼不走,他說不管他是去住酒店還是去躲到外面去,那鬼都一直跟著他,在這棟別墅裡,一天當中他起碼還能有些時間是不撞鬼的。
杜浚還說,陸生生沒有看見過那只鬼,所以她壓根就不相信他說的話。
她說她願意一直陪他,他一定要讓她也看看那只鬼。
陸生生有些愣了,這些話她都沒說過,她想和杜浚解釋,可是越解釋就越是不清楚,他一直說陸生生為什麼總不肯相信他,他身邊是真的有鬼,
在剛剛的事情發生之前,陸生生真的沒明白杜浚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
她身邊是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