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坤吸毒的事是昨晚才曝光的。

　牆倒眾人推，雖然他父親還未被定罪，離那一步卻不遠了，一夜之間，他做過的所有事也被公之於眾，違法的有司法機關管，別的有熱心網友爆料，就連他有性癮的事都被扒了出來。

　看到他吸毒的新聞，邵博韜表現得很平靜，甚至都沒開口詢問董珣，可許清如和董珣都知道，他心裡必然會有懷疑，以他的性子，肯定立刻就讓人去查了，調查結果會這麽快出來也正常，只是誰都沒料到竟真有完全辯解不了的鐵證。

　死了的那位董少爺倒是沒辱沒他的身份，什麽混帳事都做，還狂妄得不好好善後，把柄落下一大堆。

　

　眼見著屋裡的氣壓低得可怕，許君瑜瞥了眼邵博韜鐵青的臉，再瞧了瞧緊張得雙腿都在發抖的董珣，最終只能把目光落到許清如臉上：“清如，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能瞞著你爸呢？”

　“他答應過我不會再碰了。”許清如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著邵博韜，“爸，他真的沒再……”

　“你以為那是感冒藥，說不碰就不碰？”邵博韜冷冷地看著董珣，“董珺在戒毒所什麽樣，我比誰都清楚。”

　

　這幾天天氣冷，他本就一直在感冒，這會兒動了氣更是止不住地咳嗽。許君瑜見了連忙扶他坐下給他順著氣，許清如也趕緊倒杯熱水遞上去，唯有董珣繼續在原地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喝了半杯熱水緩了緩神，他眼神陰鷙地瞅著董珣：“明天一早我安排你去做毒檢。”

　“爸。”董珣立刻就慌了，手裡的紅酒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我……我真的……戒了，沒……沒碰過……”

　

　如此心虛的反應已能說明一切。

　許清如臉色煞白，愣愣地看了他許久才顫聲問：“你……一直在騙我？”

　董珣拚命搖頭：“我真的……戒了，真的。”

　“那你敢去做毒檢嗎？”許清如死死盯著他，握著拳一步步走近，“明天就去，只要結果沒問題，我就信你。”

　

　“大年初一誰會上……”

　“啪”一聲，一個耳光狠狠落下，又重又響，立刻就在他慘白的臉上留下明顯的指印。

　董珣懵了幾秒才忽地怒罵出聲：“你他媽有病？”

　說完揚起手就要打回去，卻換來邵博韜的厲聲呵斥：“你試試？”

　

　停在半空的左手緊握成拳，青筋凸顯，董珣急促地喘了幾下，那一巴掌還是不敢落下，只能頹然地垂下手臂。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許清如卻突然笑出聲：“怎麽不打了？不是想打我嗎？動手啊！”

　眼見他盡力隱忍，她又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讓他整個左臉都迅速紅腫起來：“你當我是傻子嗎？一次又一次地騙我？”

　說到這，她又自嘲地笑起來：“可不就是傻子？你說什麽都信，你求我為你保密，我做到了，你呢？你答應我的事做到了嗎？”

　

　看她罵得嘶聲竭力，許君瑜生怕她還會再打一巴掌，趕緊衝上來拉住她：“有話好好說，怎麽還動手了？”

　“讓她打！”邵博韜氣不過又咳了幾聲，猛地抓住面前的湯碗砸過來，“這樣的廢物，當我這些年白養了。”

　碗擦著身子飛過，並未打痛人，但聽到他這一句，董珣嚇得整個人都跪了下去：“爸，我……我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碰了，我戒掉，我現在就戒，我……”

　

　邵博韜闔了闔眼，轉頭看著許清如：“你信嗎？”

　許清如吸了吸鼻子，垂下頭一言不發。

　低低地歎息一聲，邵博韜搖了搖頭，看著一地狼藉沉默良久，什麽話都沒說就自顧自起身走向電梯。

　許清如猶豫著跟上去：“爸。”

　“如果是為他求情，那就免了。”邵博韜聲音淡然，“明天一早讓他滾，有多遠滾多遠。”

　

　直到確認了電梯升上三樓，跪在地上的董珣才抬眸看著許清如，和她交換著眼中的信息。

　與假裝不知他吸毒相比，許清如知道卻隱瞞這一“事實”明顯更合理，畢竟她雖然口是心非隔三差五就與董珣吵架，但在她心裡還是董珣最重要。

　可不管什麽樣的劇本都已經擋不住邵博韜的疑心了，今晚他是在氣頭上，沒心思去想那些細節，一旦他恢復理智反應過來，不僅董珣要暴露，母女倆只怕也藏不了太久。

　

　怕邵博韜突然下來，董珣不敢起身，依然跪在那堆碎片中，膝蓋早已被紅酒染濕。

　然而與許清如對視幾秒後，他卻揚起唇角輕輕笑了一下。

　他贏了。

　她到最後還是選擇與他共進退，沒把他當作往上爬的墊腳石。

　

　知道他在笑什麽，許清如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少自作多情。

　她的確不舍得讓他出事，但做出這樣的選擇，更多的是為自己考慮。從她和董珣互相攤牌那一刻起，兩人就已經綁在一起了，不管她如何做，只怕都很難不引起邵博韜的懷疑，與其棄車保帥，倒不如再次聯手一搏。

　“你自找的。”冷冷地看了董珣一眼，許清如頭也不回地走向另一邊電梯，“我不會再幫你求情，有本事明天自己找爸說去，看你還有沒有機會。”

　

　電梯開了又合上，母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整個一樓就只剩董珣一個人。

　屋裡沒監控，邵博韜也沒下來，他用不著再處處做戲，只是這一刻，他眼裡確實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許清如那句話，指的不是他，而是邵博韜。明天是他唯一的機會，也是邵博韜唯一的機會。

　如果邵博韜還念及父子之情，原諒他這一次，那他願意花費更多精力去演那場戒毒的大戲，若是那個男人當真如此無情……

　

　夜半時分，電梯再次響起，門緩緩打開，邵博韜從裡面走出，一眼就看到癱坐在沙發邊的董珣。

　他跪不動了，卻又不敢回房，只能以這種姿勢縮在客廳打著瞌睡，看上去狼狽而憔悴。

　聽到有動靜，董珣一下驚醒，看到是邵博韜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重新在他面前跪好：“爸，我……我沒睡，我一直都跪著，我……我就是……”

　

　“我讓你跪了？”邵博韜的聲音很平靜，看他的眼神也沒有絲毫怒意。

　董珣的心漸漸涼了下去，臉上全是惶恐：“您……您真的要趕我走？”

　“養了你三十年還不夠？”邵博韜走到一旁拾起晚飯時扔下的手機，轉身走向電梯，“董家不欠你，好自為之。”

　

　聽著電梯緩緩上升的聲音，董珣忽地咧嘴笑了一下。

　大概是戲演得太久，也入戲太深，他都忘了他是來復仇的了。和這樣的人談父子親情，不可笑嗎？

　他和許清如一樣，都只是那個男人用來寬慰自己的工具。他沒犯錯時是最佳繼承人，比許清如這個親女兒還要重要，等他成了一枚棄子，許清如的存在就又給足了那個男人拋棄他的底氣。

　他們不過是他隨意飼養的寵物，無論當年還是現在，說拋棄就能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