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城市的冬天向來晴雨不定,但像今年這樣反常的情況也很少見。
已經進了12月,天氣竟然還暖得作妖,但上午還熱得幾乎叫人想穿短袖衫,下午天空就莫名其妙地飄起了雪花。
“今年的光景看來真不怎麽樣。”林曼有些遲滯地看向窗外,自言自語。
對面的律師故意地清了清嗓子,拿筆點了點桌子上的一遝文件,重新開始了一輪解釋。
林曼把頭轉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攤開的數張A4紙張。
律師還在喋喋不休,用專業到讓人聽不懂的詞匯聒噪著,反正歸為一句正常人話,就是:只要林曼在這裡那裡簽個字,程嘉煜名下的別墅和公寓就都是她的了。
“這種過戶算是單方面的‘贈予’行為,申報稅款會由我方委托人負責,所以林小姐不用上交任何費用。”
林曼上一條發給程嘉煜的消息是,“主人你會回來過聖誕節嗎?”
她沒有等到他的回復,但卻等來了他的律師。
“他在哪兒?”林曼直直地發問,語氣沒有起伏,表情也沒有變化,“為什麽不自己來?”
“委托人現在還在中國,目前不方便離開,所以這邊的事項全權由我方負責處理。”律師邊說邊打量著坐在桌子對面的林曼。
一副清秀的學生樣兒,但口氣冷淡,態度卻很倔強。
這樣的事情他們並不少見,但面對兩套房子作為分手費還不滿意,難免胃口太大了些。
“林小姐,這兩處房產折合市價,相當於將近3個million,我想我方委托人已經充分表達了他的誠意。”律師明顯在暗示林曼要好自為之。
也許是年紀太輕,還不懂在這種關系裡更應該適可而止。
這樣的關系,多是以一張支票作為結束的,能有兩處房產被拿上談判桌的,以往他們事務所只在接離婚案時見過。
所以這次的客戶果然是大手筆,只可惜對面的女孩兒似乎不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對不起,我不會簽字的。既然是單方面的贈予,那我也有權利拒絕。”林曼把桌子上的紙筆往遠處一推,站起身就往外走,神情僵冷。
剛一出門,強撐的倔強就分崩離析,熱燙的眼淚立刻滾了下來。
最壞的設想終究成了真,程嘉煜這次是真的要離開她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幻想,幻想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原以為自己在他的心裡是有些不一樣的。
可是現在看來,那也只是幻想罷了。
現在,她終於變回了那個只有泥草棚和破木盆的漁夫老太婆。
可是,程嘉煜是喜歡過她的吧?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
他對她的那些溫柔話語,體貼細節,如果不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是裝不出來的吧?
林曼知道,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不死心的孩子,家長已經明確地說了“不行”,但她還在不知好歹地拚命要試探他們的那條底線。
然而除了主貝身份,程嘉煜什麽時候對她承諾過別的東西呢?現在這樣要給她補償,不過也是因為她比別人更聽話些更順他的心意些吧?
她顫抖著手指,撥通了他的電話,卻在鈴聲剛剛響起時迅速掛斷。
她怕,怕聽到他的聲音親口說出那“結束”二字。
一直等到晚上,程嘉煜都沒有回她,沒有回撥的電話,也沒有一條信息。
林曼感到自己的身體從四肢開始發冷,像是被冰水一截一截地浸透。
凌晨的時候,她開始覺得不舒服,頭暈,關節痛,身上冷得要命,手心和臉頰卻燙得嚇人。
林曼用毯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住,還是不斷發抖,寒意肆虐地鑽進骨髓。
她迷迷糊糊地撥通肖染的電話,“染染,我好難受。”
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就低低地哭出聲來,情緒的閘門一旦打開,委屈和不甘便傾瀉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她哭哭停停,隱約間聽見肖染問她現在在哪裡。
林曼不記得有沒有說自己家的地址,哭累了,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模模糊糊聽到門鈴響,鍥而不舍。
她強撐起身子去開門,卻看見程嘉煜就站在門口,眼角眉間都是憂心。
林曼“哇”的一聲哭得更加傷心,倒進他懷裡泣不成聲,反反覆複隻說著一句話,“我以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把她抱起來,一隻手在她額頭上搭了搭,歎了口氣,“囑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他的懷抱很溫暖,但是林曼還是冷得不停打顫。
於是,他便把她摟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