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正準備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林曼忽然看到坐在後排的男同學的桌子上放了一把小巧精致的美術裁紙刀。
“同……同學。”她沒想到,自己會突然開口。
這好像把對方也嚇了一跳。
看著那位男生猛地向後仰了一下,塞在課桌下面的兩條長腿條件反射地上抬,“咣”地一聲撞在桌肚上。
林曼也跟著心下一驚,不過幸好對方並沒有摔倒。
“嗯。”男生已經恢復了鎮靜,臉上掛上了禮貌的微笑,嘴裡發出的肯定音節尾調卻有些上揚,所以也像是詢問。
林曼看見他耳朵紅了。
“哦,沒事兒。”她翹了翹嘴角,“很漂亮的美工刀。”
“謝謝!”男生抓了抓後腦杓的頭髮,語氣很開心,“我媽去日本出差的時候給我買的。”
林曼沒有再說什麽,又笑笑,安靜地坐下。
放學的時候,那個男生突然叫住正要走出教室的林曼,往她手裡塞了一樣什麽東西,惹得不遠處幾個等他一起下樓的男同學擠眉弄眼地吹口哨。
“送你了。”他說,耳朵又開始泛紅。
林曼低頭,看見自己手心裡是那把漂亮的裁紙刀。
“這,這不合適吧。你媽媽特意給你買的。”林曼不肯收。
男生執意,把她的手往後推,“你比我更喜歡。”
然後又說,“因為今天你笑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接著道,“希望你以後多開心些,你笑的時候很好看。”
剛一說完,就腳下生風似的往門口逃,到了門口又頓了一下,回頭咧開嘴,又撓了撓頭髮,“還有,我叫駱霄。”
“哦,我叫林曼。”林曼下意識地也報上姓名。
“我知道啊。”駱霄眨眨眼,“我們坐前後桌已經半年了。”
啊,是嗎?
林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抿嘴笑了一下,“好,駱霄同學。”
於是駱霄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樣,眼睛裡閃亮閃亮的。
“駱霄~你小子還走不走啦?”他那幾個哥們兒開始起哄。
“明天見!”駱霄跟林曼揮揮手,跑向樓梯口。
那幾個男生立刻笑著跟他打鬧成一團。
那天以後,林曼和駱霄略略熟絡起來。所謂熟絡,其實也只不過是比其他同學多說幾句話。
這是林曼的性格使然。
按照常見的標準,天下的人們大概可以分為外向型和內向型,這樣兩種。
外向型的人認為社交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環節,跟外界的交流和溝通是他們汲取能量和動力的重要來源。
這一類人往往享受花團錦簇的氣氛,喜歡萬人矚目的感覺。
別人的稱讚常常能激發他們最大化程度的激動和開心。
而內向型的,卻認為一個人獨處時最為開心、安全。
所有時間都是自己的,讀自己喜歡讀的書,聽自己喜歡的音樂,做自己喜歡的事,好像所有時間都是自己的所有物。
自我的充實是他們的快樂源泉。
雖然世俗的鮮花和掌聲多是留給第一種人的,可林曼偏偏屬於第二種。
她不傻,看得出來駱霄對她有好感,可是她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呢?性格難免無趣,還有說不出口的自殘怪癖。
被他知道真相的話,一定會害怕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發再捅他一刀吧……
林曼想。
駱霄送給她的裁紙刀,被她小心地在書桌抽屜裡放好。
林曼沒有用它做任何事,因為那上面帶著一個陽光男生乾乾淨淨的喜歡。她怎麽能讓血汙輕易摧毀這種美好呢?
然而也是在那一天晚上,林曼再一次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尖銳痛感的渴求其實並沒有消失,只是被深深的藏了起來。
一旦空虛抑晦的黑暗再次造訪,所有微笑、陽光、積極的面具都會崩裂,心底的危險渴望就會立即浮生,躲無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