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他們又趁著夜露深重時去探看了。
這段時間走過的夜路,快比十六前十六年走過的加起來都多了,因此種種套路踐行起來也格外順暢。
夜行衣、軟底靴、束發、 蒙面,一氣呵成,儼然是一個十分合格的梁上君子了。
不同的是,這次十六想試試自己翻牆越屋,不再跟個小雞仔似的被李玄慈夾帶著進去。
於是,夜色中便出現了一副略微滑稽的景象。
十六退步,助跑,接著雙手雙腳齊齊出動,一個大跳就想像燕子似的飛過高高的圍牆,可惜這隻燕子大概是隻還不甚熟練倒霉燕子,最後還是被翹起來的瓦片掛了衣角,堪堪才越了過去。
不是十六不努力,也不是她輕功差,是這牆實在建得太高,也不知一介民房的牆修得和碉堡一樣嚴實作甚。
李玄慈倒也真沒幫忙,就這麽看著她自個兒掙扎了過去,等他自己腳尖輕點飛身而過,落了地還不忘了誇獎十六一句。
“你倒身輕如燕。”
還沒等十六不好意思或洋洋得意,黑暗中又響起李玄慈那如涼玉一樣的聲音。
“馬踏飛燕的那隻燕。”
這下可算點了胖炮仗了,十六沒說話,可那雙眉毛卻翹得活似祖師爺鍾馗的倒八長眉。
如今她的膽子被養得比出欄的肥豬還壯,被這麽刺了一句,抬手就要打李玄慈泄憤,哪裡還有以往那個儒雅隨和、守拙謹慎的模樣。
不過她豆包大的拳頭還沒落在李玄慈身上,便先瞧見了他那雙眼睛,冷泠泠的,叫她一激靈打了個冷顫。手筋莫名就麻了,重重抬起,輕飄飄落下,越往下落,就越沒了力氣,到最後,就跟個麵團一樣。
這軟乎乎的麵團還沒蹭破李玄慈的油皮兒,便被擒了腕子,捉到身邊來。
他的指尖若有似無地觸著十六手腕內側最細的皮膚,其下奔騰的血液熱烈地湧過,帶起輕微的搏動,在他的指尖上跳躍著。
連觸感也在這寂靜的良夜裡變得更加清晰,他的指仿佛藏了不過毫厘長的細針,密密地刺進肌膚的每一個毛孔裡,散播著麻意,卻又扎得不深,於是只剩下連折磨都不夠盡興的半醉半醒。
十六一時沒有說話,只能被那隻手牽引著,感受他的指尖順著手背的經絡摩挲著往上,曖昧地刺進她的指縫裡,與她糾纏在一起。
仿佛從手中長出了絲線,牽著骨頭,連著血肉,將主宰的權利就這樣奉上他的手心。
他帶著她的手,十指勾纏,抬了起來,戲笑一般順著他的面頰拂過,指尖從李玄慈那生得極漂亮又凌厲的下頜線上劃了過去。
這樣還不夠,他灼熱的掌心還特意加了些力度,拱著她的手背,讓她也只能跟著用力,指甲一個不注意,就在他下巴上留了道血印子。
那道極細的血線才將將凝出一滴紅珠,便落在她掌心上了,濺起一點極微末的血花。
“好利的爪子。”
他的聲音含著笑,熱熱的,溫度隨著聲音爬上她的耳朵鑽了進去。
誣陷,這是純粹的誣陷,明明就是他掐著她的手動作,怎麽又成了她的錯處。
可十六卻說不出話來。
因為李玄慈突然俯首,可他那雙亮如晨星的漂亮眸子卻一直將她鎖縛,如同海岸線邊際藏著的旭日,一片漆黑中卻又藏著光熱。
他的身體姿態謙卑,眼神卻放肆如野獸。
就這麽在十六有些驚駭的注視下,伸出濕紅的舌頭,舌尖輕輕一勾,就將十六掌心那滴血舔了進去。
舌頭柔軟而細膩的觸感劃過皮膚,明明力度輕得像羽毛,其間的欲望卻沉得像琥珀的蜜漿。
十六的脊骨都要被凌空抽出來了。
現在不僅是手,十六全身的血肉裡似乎都在滋滋地長出細線,全被牽在李玄慈的手中,隨他的動作起舞。
她的神色中有慌張,有抗拒,有掙扎,卻也有不由浮現的一點沉迷。
十六的模樣全落在了李玄慈眼睛裡。
他眼底笑意更濃,卻刻意收斂,反而玩弄一般掂量揉捏起十六的指節,低聲說起話來。
“敢打我巴掌的,你可是第一個。”
“不愧是真一教嫡傳親出、斬妖除魔的出息小道士,好大的威風啊,十六小爺。”
冤枉,冤枉,她比竇娥還冤枉啊。
“我哪有,明明是........”
可眼前的妖孽哪肯伏誅,還要得寸進尺,不待十六說完,便捏住她的耳珠不輕不重地揉起來,口中還說。
“明明是你欺壓於我。”
“不過我寬宏大量,只要你叫聲哥哥,便不與你計較了。”
“乖,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