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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八十五、獨佔
十六耳朵燒得厲害,低著頭揉自己胸口沒有說話。

此時,遠處卻傳來隱隱呼喊聲。

“十六!十六!”

原來是何衝和金展領著官府的廂使和防隅官,從遠處奔來,十六這才注意到,不止他們住的客棧找了火,這條街不少地方也是如此,整座城隱隱可見火光衝天,將暗夜都染得斑斕。

不一會兒,防隅官們便架起了唧筒往裡灌水,燒著的高處則讓臂力驚人的兵漢們投擲水袋、水囊,還拿了麻搭裹泥往火點裡戳。

何衝與金展都是拚了命衝去官府搬救兵的,如今見了他們二人無事,總算能放下心來,可卻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只顧著跟老牛一樣喘個不停。

何衝將喉間被煙熏的脹痛咽了下去,好容易開口問她:“十......十六,你可......受傷了?”

十六連忙想去扶師兄一把,可李玄慈此時正叫金展過來回話,恰巧擋住了十六的去路。

十六想起他肩上的傷,便沒有生生繞過他,只是隔著兩人之間的空隙,踮起腳,有些艱難地同何衝說著話。

“師兄,我沒事,你放心吧,我方才還想著你已經跑出來了,怎麽卻找不著你,原來是去搬救兵了。”

這話要是從旁人口中說出,怕多少是心存著怨氣的試探,可十六這麽說,便只是真的這麽想的。

火災可不是玩笑,要是燒起來,害的也不會只是她一人性命,師兄先去搬救兵,也是應當的,一樣是救她。

何衝心裡卻有些愧,同她說道:“十六,我方才.....”

剛說一半,李玄慈卻冷冷同金展說:“你們去弄些燒傷的藥膏來。”

何衝被他打斷,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急急問起:“你們還是受傷了?要不要緊?”

十六連忙安撫幾句,於是二人又打算去城中的醫鋪買些傷藥。

何衝心裡又愧又急,因此第一個衝在了前面,反倒是落在後面的金展,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

襯著漫天火光、煙塵飛舞,王爺背著手,絲毫瞧不出什麽傷痛的模樣,十六圍在他身旁,不時偷偷瞧他,又飛快地低下頭。

卻沒發現,她低頭的時候,李玄慈也看了她一眼,唇邊有若有似無的笑。

金展不敢多看,收回目光,又看著前方何衝急衝衝的背影,暗自搖搖頭。

誰說他是木頭,他可品出點味兒來了。

方才起火之時,何衝明明立刻想要上去找十六,王爺卻十分強硬地要他們二人立刻去通知官府,由他自己來找人。

想著火勢若是蔓延,那便是破家害命的大事,何衝才聽了吩咐,與他一起飛奔去了府衙。

可方才,王爺卻有意無意地打斷了何衝的解釋。

他或許嘴有些笨,但這雙眼睛,可瞧得真真的,好使得很。

但是,一個好的部下,主子不想做的事,那就是下屬不該做的事,因此金展沒說什麽,隻安靜地追了上去。

只不過,如今這木頭的頭銜,可要換人當了,金展難得有些雞賊地想著。

微博:化作滿河星

客棧前,有了防隅官加入,火勢總算得了些控制。

即便在這樣慌亂躁動的情境下,李玄慈方才那一側眼,依然什麽都沒漏下。

何衝那又急又愧的模樣,金展偷偷摸摸的回看。

還有偷偷看他的十六。

李玄慈將目光移回,淒厲的風呼嘯過烈烈燃燒的火焰,被焚毀的木頭在火光中發出淒涼的剝落聲,他的面容被染得多了些豔色,眉眼更顯濃烈凌厲起來。

那雙亮極了的瞳孔印著搖曳又放肆的焰色,他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唇,快得連夜風都捕捉不到。

眼睛裡被火光所掩的放肆與邪氣,在這瞬間露了一線。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支開何衝二人,故意打斷他,故意讓十六以為自己師兄是個能在險難前輕易撇下她的人。

那又怎樣?

唐十六這個不比豌豆大多少的腦子,注定放不下太多人,那他出手,趕一些人出去,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誰能奈他何?

隨著這將沉沉暗夜染紅半邊天的火光,伴著周圍人群四散的哭喊,李玄慈本能裡潛藏的過激又偏執的獨佔欲,與摧枯拉朽的大火,一起放肆地燃燒。

好不容易,他才從血管裡肆意流動的欲望中短暫抽離出來,不動聲色地垂眸睨了眼十六,看見她那還熟得跟火烤了一般的耳朵,心中又暢快了幾分。

就是他的。

他一個人的。

*救火用具參考《武經總要前集》。
“水袋,以馬、牛雜畜皮渾脫為袋,貯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節)縛於袋口。若火焚樓棚,則以壯士三五人持袋口,向火蹙水注之”,水囊“如囊,以豬牛胞盛水”,“唧筒,用長竹下開竅,以絮裹水杆,自竅唧水”,“麻搭,以八尺杆系散麻二斤,醮泥漿皆以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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