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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一九一、偷情
這閻王既知道了這事,十六便坐等著瞧便是了。

不過李玄慈照樣是不打算此時便發作的,除了他們手上現在只有半不攔腰的證據外,十六還琢磨出些滋味,他怕是也同自己一般,要冷眼看這翻倒人倫、膽大心毒的好戲。

而要聽戲,最好的去處,一是這京城東市一條街裡錦繡滿綴的戲台班子,二嘛,便是薛家府宅某處偏僻屋子旁角的窗戶紙外。

當夜,兩道影子就半映在了那模模糊糊的窗戶紙外。

十六往食指指腹上抹了點唾沫,悄摸地朝那蒙了些灰的紙上戳了個細眼兒,自眯了眼睛往裡湊,可糊溜溜一片,只能瞧見裡面暈著點燭光,暗暗地約出相擁的一團影子來。

瞧不清楚,十六又拿了耳朵湊在那眼兒上細聽,虧得她耳力不錯,才終於聽著些動靜。

“這些時日,你隻敢在那小船下綁了油布包傳信來,還都是左一句“小心”右一句“避嫌”,今日怎麽便敢親自與我說話了?”

這話說得聲音雖輕,卻頗夾了些撚酸帶醋、小心作態的計較,全然一副小兒女情腸,倒不似那日看到的端莊溫順。

不過這樣一來,十六倒是知道他們是如何傳信的,怪道既不見鴿子,也不見報信的,原來是學了那魚腸尺素,把消息包在油紙裡,裹在小舟下面,再順著園子裡的曲水,便能從薛大公子的書房暗暗傳到後院偏房了,這兩處地方若要從院子裡走,那可是繞得遠著呢,但房後面這道水卻妙,從水路傳,一下子便連得近了,還不打眼,難以察覺。

又起了些衣服廝磨的聲響,想來是那多情的薛公子攬住了人在哄,極為親近地咬著耳朵,十六眯著眼睛聽了又聽,才聽見些斷斷續續的字句,一會兒“想得心尖兒疼”,一會兒“也是無奈”,這薛家大哥賣起癡來,比起他溜須拍馬的功夫,倒也是不遑多讓。

十六揉了揉耳朵,直覺得耳朵眼兒都要被這膩乎乎的豬油糊了,除了滿肚子的酸言穢語,什麽有用的都沒聽著,心中都燃起了對這對奸夫淫婦的氣憤,如此良夜,她舍了黑甜夢鄉,就……..就聽了些個這?

好在,薛家大郎和他那庶母總算說夠了酸話,他話頭一轉,看似無意地提了另一件事。

“近日我聽了一耳朵,似乎那日在附近的幾家姑娘不是病了便是體弱,反正外面都不見了蹤影,你在內院,又掌著家務,可聽說了什麽?”

這句話一出,十六便精神起來了,今日繞了這麽大圈子,怕就是為了說出這句看似隨意的問話吧。

顯然,那庶母也不是個笨的,一聽便明白了,一下子從他懷裡直起身來,直用著指頭戳他。

“好嘛,我還當你是真有幾分思念,原來還是為了套我的話啊!”

然後薛大公子連忙又是一番心啊肝兒啊肉兒啊地哄,聽得十六直翻白眼,胃裡咕嚕咕嚕往上翻酸水,才終於將那庶母哄得開了口。

“你啊,就是個繡花枕頭,這麽點事兒你慌什麽,如今你妹妹這事不是被當作意外了嗎,何況府裡頭還有個大佛鎮在前面,怎麽著也繞不到咱們身上的。”

“話是這麽說,可本以為這事兒了了,結果又橫插出一截來,我總是有些放心不下,生怕又出了什麽風波,我倒是不要緊,可這次出事的全是內院女子,萬一牽連到你,我便是有一萬顆心,也得活活痛死。”

這番肉麻話總算討好了那女子,她笑了兩聲,終於幫他細細思索起其中關竅來。

“要說這些個女孩兒,我往日也是見過的,你妹妹這人孤傲又不愛交際,可這幾個前些時日倒來府裡走動過,我當時還覺著奇怪,可冷眼瞧著,她們除了一起去城郊新起的道觀上上香,閨閣裡繡繡花,鋪子裡挑挑衣裳料子、珠寶首飾,也沒什麽古怪的。”

“那…….會不會是蠻蠻,在她們面前露過什麽痕跡?”薛翼這話說得小心,卻又含著些焦慮。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才說道:“你那妹妹,你還不知道,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窩囊性子,便是她爹,她躊躇了那麽些時日,不也沒敢開口嗎,還會同那些交情不深的露出什麽蹤跡?且便是她露了風聲,這些個權貴千金的家人,早拿來嚼舌根子了,怎會幫著我們用病弱的借口將她們拘在家中?”

這話說得有理,倒確實安撫了薛翼。

“我看呢,怕不是那定王往日裡傳的惡煞名聲是真的,如此重的煞氣,身上不知多少血債,這才妨了那些個身嬌體弱的小姐們吧。”

這幸災樂禍的猜測,讓十六又翻了道白眼。

接下來便沒了正經,那薛家大郎沒問出什麽蹊蹺,便與自己小娘廝混起來,一陣衣物摩挲的曖昧聲響之後,便是那動情的男女間,令人耳熱的喘息聲,稠得和蜜一般,叫人膩了耳朵。

十六悄悄從窗邊退了下來,分神轉頭瞧了眼旁邊的李玄慈,只見這當事人似乎對今晚這出全然興趣寥寥,壓根兒沒有一點興致,兀自抱著劍靠在牆上,眼裡隻映著與他一般寒涼的月光。

她步履挪了過去,又因著四周寂靜,怕內裡二人聽見,便踮起腳尖朝他靠得更近,呼出的氣息在涼夜裡變得格外溫軟,輕悄悄地撲在他耳朵根上。

她將方才聽到的話一一轉述一番,最後咬著耳朵問道:“如今可怎麽辦?”

李玄慈隻將目光淡淡落到她身上,風露中宵,月色撩人,偏身旁還有對發了情的野貓野狗在放肆叫喚。

她身上的溫度在這夜裡若有似無地拂過來,便如這滿地的月光一般沐著他,軟乎乎的氣息朝著耳根上鑽,叫人心癢。

而這人若即若離地靠著他,卻偏又隔著一寸。

李玄慈垂眸望著她那眸子,亮澄澄的,裡面如他一般盛著月光,卻不知為何顯得溫軟得和酪團子一般。

他無端起了貪婪,手臂環上細腰,終於將她狠狠抱了滿懷,每一寸都落到了實處。

“讓我快活些,便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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