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靜,有些過分的陰冷,油紙傘靠在牆角,水滴進土裡。
其承問她:“青詞是個很厲害的鬼嗎,他怎麽會突然消失了?”
商商想了想:“青詞在的時候是榆郊的頭頭,我們所有鬼都聽他的。他生前據說是前朝裡很大的一個官,不過他英年早逝,二十七八連媳婦兒都沒來得及娶就來和我們作伴了。”
商商說到這裡著實覺得有點丟鬼臉,她一個混了百年的鬼,竟然抵不過一個剛死的,最後整個榆郊都歸了他管。
“青詞的嗓子被大火燒毀了,每次說話都像惡鬼恐嚇一樣,嘶啞不堪。”
和青詞作伴的那幾十年,她以為以後都會這樣長長久久下去了,結果青詞忽然不見了,榆郊的鬼也越來越少。
現如今,連孤魂野鬼都不大來榆郊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商商說到一半忽起身,在她後面那堆雜物裡翻啊翻,翻出一個玄色的面具來。
商商朝自己臉上一戴,那面具上一片光滑,靠著眼睛地方有著詭異的花紋,戴在臉上有種沉沉的駭人,其承看著她一怔。
商商的眼睛和嘴巴從中露出,要不是看清她眼底的單純,其承幾乎以為是另一個人。
商商踱步過來:“這是青詞的面具,青詞無論什麽時候都要戴著面具,我偷偷掀開看一眼都不肯。我還記得那天他突然答應我要給我面具後他長什麽樣,我高興壞了,結果等我到了約定的時間去找他,他卻一直沒來,後來,他就再也不見了。”
商商摘下面具,隨手朝桌上一放,聲音越來越低。
面具冰冷,色澤暗沉。
其承看著忽然問了個不相乾的問題:“商商,你多少年才修了人身?”
“你說化實體嗎?”商商完全沒有一點防備,“我三百多年才能化實體,自從青詞不在了,我就一直刻苦修煉,前些日子才修了實體,我準備蓋好房子就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青詞,看看他面具下到底什麽樣。”
不,三百年不對,該是千年才對。
其承蹙著額,他忽然發覺他忘了許多東西。
有一些昨日還記得清清楚楚的,今天就已經記不清了,再往前,他發現他的記憶隻到前天大雨磅礴裡暈倒在商商的墳旁,一直到大雨停歇,傍晚她出去拉木頭回來發現他。
而他對正所經歷的一切都一點不覺得荒謬,跟他正相處的姑娘是個鬼,有一些小小的法力,還能化實體像普通人一樣。
他搖搖腦袋。
算了算了,真是自尋煩惱。
既然叫他忘,那他就順其自然,不信一輩子都記不起來。
商商把面具收起來,小爐子點開,拿出昨天煮粥的工具,不用說又是陪葬的梓釉銅棕的小鼎。
其承錯開眼,看到角落裡的小米袋去幫她舀了一小杓米。
“這米是你昨天買的嗎?我看昨天你給我煮的粥裡還有青菜和肉絲。”
商商接過他的碗,用清潔術過了一遍米。
“菜和肉是昨天早上買的,米是家裡有的,青詞喜歡喝粥,我給他煮粥喝,他講故事給我聽。”
“講故事?講什麽故事?”
小水缸裡有乾淨的水,商商舀了三杓。
“唔,都是一些小故事,講的是一個從前有個神女,為了帶領自己的族人從封禁裡走出來,一路殺怪打壞人的故事。”
估摸是小姑娘愛聽的故事,其承便不再問了。
大夫說藥膏晚上沐浴了之後抹一次就好,所以商商就把那些瓶瓶罐罐擺在床頭。
看著其承吃了飯後,她也沒什麽事做,外面下雨,她就睡覺。
其承坐在桌子旁,讀著商商給他翻出來的書,這書自然也是青詞的,講的是天工開物。
其承也覺有趣,一點點讀了下去。
商商朝她的大床上一躺,舒服的翻了個身。
這床是青詞給她請人做的,可惜一直沒用上,因為她化不出實體只能一直睡在她的破棺材裡。
棺材沾了她生前的氣息,所以才能容納她。
但是那棺材是真不舒服,怎麽睡都硬,所以前些日子化了實體,她就把小破棺材拿去扔了,轉而將青詞送的大床搬出來睡。
如今正好。
她把玩著一綹黑發看著低眉垂目的其承,心思多得很,卻一本正經道:“其承,昨晚沒睡好吧,一起來補個覺。”
其承哪裡不知道她想什麽,方才注意到她的視線又盯在自己身上,他就開始警惕了。
“不用,你且睡吧,我看看書。”
商商又磨了許久,其承就是不答應。
她氣得在床上打滾,死木頭,呆木頭,不怪乎青樓鬼說書生都是呆子。
她這麽一個香噴噴身嬌體軟的大姑娘在這,他卻只知道看書。
自從昨晚躲在其承懷裡睡了一晚,商商就喜歡上這種被人抱著的感覺了。
難怪以前青樓鬼每晚都要跟不同的男鬼睡覺。
商商閉著眼挺屍。
過了半晌,睡意還是一點都沒有。
她翻身坐起,覺得這全是其承的錯。
其承背對她,猶自看著書。
那茶壺又立起給他面前苦茶續了杯,茶香嫋嫋。
其承面色變苦。
他剛想將茶杯連帶茶壺一並推去一邊,身上忽然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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