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蒙的刀舉了起來,可刀刃砍得極偏。
蕭瀾閉著眼,卻沒能等來意料之中的疼痛。等來的是陳蒙的一聲悶哼,和馬蹄踢破門檻的劇烈震響。
她睜開眼,刀落在了腳邊,陳蒙持刀的手中了一箭。這一箭直接刺穿了整個手掌,這輩子都別想再拿刀。
從未有人直接騎馬衝破宮門大殿,來者一襲黑衣,儼然地獄歸來的羅刹。
蕭瀾的淚湧了出來。
男子勒了韁繩翻身下馬,長腿闊步地帶著殺氣走上了台階,一腳將陳蒙踹得摔下殿去。
蕭瀾帶著必死的決心,沒想過還能再見到弟弟。雖然弟弟眸中幽深滿是怒火,蕭瀾還是哭著抱住了他的腰。
蕭戎身體一僵,要吼她的話被這一抱給抱回了嗓子裡。
他黑著臉扯開她,抬手擦掉了她的眼淚,又仔細地看了看,沒傷著。
蕭戎臉色緩和了些。
“雲霄將軍!你莫不是要造反!”
蕭戎聞言,轉過身來。殿中是一張張滿是畏懼,卻又道貌岸然的嘴臉。
就是這樣一群人,在欺負他的女人?
蕭戎轉了轉脖子,勾了唇角,不知是在說給誰聽。
“我早說了,屠個皇宮不過是個把時辰的事,何至於費這麽多周折。”
眾人一聽後背直冒冷汗,而此時喊殺聲越來越近,來者是一群蒙面黑衣人,為首者一襲紅衣,大冷天的還拿了把扇子,扇子上探著銀針,還殘留著血跡。
蘇焰撩了一把墨黑長發,笑得妖媚:“見過諸位,血衣閣隨閣主前來湊湊熱鬧,順道送各位上路。不必謝,不必謝。”
蕭瀾在看見蕭戎未穿盔甲之時就隱隱覺得不對,如今連蘇焰都來了,她也明白過來。
若她真的死在這裡,蕭戎是真的會屠了整個大梁皇宮。
“阿戎……”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蕭戎的袖子,可人家沒理她。
殿中的兵部尚書何元禮滿頭大汗,好心好意送了個信去蕭府,結果居然鬧得這麽大。他不停地給蕭瀾使眼色,蕭瀾自然不想蕭戎手上再多增殺孽,且此番真的濫殺,亂的便是大梁根基,擾的是百姓安樂。
蕭瀾大著膽子上前一步握住了蕭戎的手,看他瞪過來心裡一抖,卻不肯放開。
“阿戎,我們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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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的善後是何元禮操持的。
蕭瀾臊紅了一張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蕭戎哄走。即便沒有明說,二人的關系也已經公之於眾。
他們在眾人的震驚中走出了大殿。
出宮後血衣閣中人四散而去,蕭戎悶著頭不知從哪弄了輛馬車,親自馭馬回府。
馬車飛奔,蕭瀾拉開車簾,看著越來越遠的宮門。
昨日在皇后宮中的約定仍歷歷在目,她曾問孟宛瑜是否怪自己。
孟宛瑜搖了搖頭,“不怪你。即便不是你,有朝一日他有了心上人,照舊會為了心上人而傷害我。是我執念太深,對他抱了不該有的期冀。”
孟宛瑜死的時候,蕭瀾明白她的絕望。用情至深之人,或許在一開始便輸了。
輸了心,輸了情,最終輸了命。
回來之時蕭府很安靜。
蕭戎醒來的消息還未外傳,白日裡蘇焰正捉摸著蕭瀾一整日不來看蕭戎很奇怪,接著就收到了何元禮從宮裡遞出的消息。
然巧的是就在蘇焰正欲動身之時,蕭戎醒了。
蕭瀾下了馬車,一路小跑都沒跟上蕭戎的步子。房門被啪地摔上,蕭大小姐第一次吃了閉門羹。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蕭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在哄將軍。
蕭瀾知道蕭戎氣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可這氣著實生得太久了些。
這日她又去了蕭戎房裡,在屏風外等著大將軍沐浴完,殷勤地拿著藥膏上前:“阿戎,該換藥了。”
蕭戎冷哼一聲,坐在了床榻邊。白色的裡衣帶子沒有系好,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了裡面結實的身體。
蕭瀾面色微紅,用指尖沾了藥膏,仔細地塗在了蕭戎的傷口處。
精致小巧的臉蛋離得很近,溫溫熱熱的氣息噴灑在周圍,香甜的很。她似乎是剛沐浴過,發梢還是濕的,這麽冷的天也不知多穿些。他隨隨便便一看,就能從領口看見裡面的春光。
蕭戎毫不掩飾地多看了幾眼,被蕭瀾察覺到,她抬眼正對上那雙黑眸。
她直起身,雙手拿著藥瓶站在他面前,“阿戎,你還在生氣嗎?”
蕭戎不理她,被子一掀就準備睡覺。
卻沒想到來哄人的人倒先發了火。啪地一聲,蕭戎回過頭來,看見藥膏瓶子被扔在桌上。
蕭瀾扭頭就走,蕭戎迅速下床一把拉住她。
蕭瀾回過頭來:“你不是不理我嗎,不理算了!放開!”
蕭戎不放。
蕭瀾眼淚汪汪的:“出征前你就對我發脾氣,出征回來你還發脾氣!”
蕭戎終於開口:“你都要嫁進宮去當貴妃了我還不能發脾氣?你當我真什麽都能忍?”
“……那日是你在偷聽?”蕭瀾回想起了禦花園的大白貓,撇撇嘴,“那我只是說考慮一下,又沒有直接答應。”
“那不是你母親的遺願麽?”
蕭瀾說:“旁人一面之詞,我難道就要真的聽信嗎?倒是你,你幹嘛不明說?”
“明說有什麽用。我逼你拒絕他,跟你自願拒絕他能是一回事?”
蕭瀾不佔理,聰明地繞開,“那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都累死了怕死了,你一醒來就知道凶我。我是冒了大險,可我不後悔!”
說到這個蕭戎就來氣,大手掐著她的臉蛋,“你要殺誰告訴我,告訴蘇焰,告訴誰都行,為什麽非要自己去!”
蕭瀾任由他掐著,倔強地反駁:“你是我弟弟,又不是他們的弟弟,當然是我親自去!再說誰的命不是命,憑什麽自己貪生怕死,要別人去送死?”
“……”蕭戎愣是沒說出話來。
她一向牙尖嘴利,吵架吵慣了的行家裡手。
兩人僵持在當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瀾破罐子破摔:“你還要掐多久?你掐死我算了,就當給你解氣行了吧。”
蕭戎松開手,蕭瀾轉身又要走。
“喂。”
她回過頭來,“幹嘛。”
“你親親我。”
“什麽?”
“你親了我就原諒你。”
蕭瀾聳聳肩:“我管你原不原諒。”
話說得很硬氣,結果下一秒就被打橫抱起扔到了床榻上。
“你休想,你剛凶過我!”蕭瀾推著他的胸膛,灼熱到她臉紅心驚。
蕭戎抱著她,輕車熟路地褪去她的衣衫,含住了紅嫩的乳珠,還不鹹不淡地道歉:“我的錯,以後只有姐姐凶我的份兒。”
蕭瀾受不住他這過了火的熱情,掙扎扭捏間碰到了他胯間之物,她驚恐地撤開手,不料被人精準地攥住了手腕,還在她耳邊低笑:“你好好哄它,不然一會兒進去會很凶。”
蕭瀾正欲說什麽,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準確的說,是砸門聲。
懷裡的女子蹭地縮成了小小一團,聲音極小地問:“誰呀。”
蕭戎正在興頭上,驟然被打斷也是惱得不行:“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門外是傅青山吼聲:“什麽明日再說!明日就晚了還明日!都跟你說了你傷沒好全不能做那事,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怎麽的!”
辛辛苦苦救回來的人,若是砸了他青爐聖手的招牌,老頭子能一蹦三尺高。
蕭瀾一驚,連忙扯過衣服穿上,蕭戎臉一黑:“不許走。”
一到身體的事,他這姐姐就無比倔強:“不行,要聽大人的!”
蕭戎擰不過她,“我不碰你,就在這裡睡。”
聽見裡面沒了動靜,蘇焰笑得嫵媚,朝傅青山點了點頭。
早年間打的架留的疤,可算逮著機會給還回來了。
“走了,老爺子。地牢裡那姓溫的小殘疾我帶走,他手上還有一堆絕世好毒,勞駕明日跟裡面二位說一句。”
傅青山問:“你小子當真不拜我為師?難得遇到個看得上眼的好苗子。”
蘇焰頭都不回地擺擺手:“我不愛救人。”
“那你也不必這麽急,明日再走就是。”
“不了,家裡還有個煩人的丫頭片子等著呢。”
蘇焰出來將近半月,收到了十幾封血衣閣飛鴿送來的信。每回都是疊的整整齊齊,一打開裡面畫的一個很高的男人和一個很小的女孩。
旁邊歪歪扭扭的寫著:喬喬想舅舅。
舅舅這兩個字,從來沒寫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