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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衣客 (姐弟骨科)》第22章 覆滅
城外。
破敗的城隍廟內,蕭戎按照蕭瀾所說的那般,在城隍座底摸到了一個密封的匣子。
匣子很小,牢牢地固定在城隍神的座下,若非仔細去尋,根本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他將匣子收好,卻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一支利箭射來。
那箭太快,幾乎擦著他的下頜飛射而過,若不是躲得快,定能一箭射穿頸部。
待少年站定之時,原本漆黑的城隍廟外,現已火光通明。
火把、弓弩、持劍兵馬將此處重重圍住。
外面傳來國相燕文之的聲音。
“護城軍聽令!裡面便是深夜闖入國相府,殺害我孫兒燕符的凶手!凡取其項上人頭者,賞黃金萬兩,良田千畝!”
忽然,後窗傳來異響,緊接著十幾個黑影飛身而入,瞬時將蕭戎圍在了中間。
見他手無寸鐵,年紀又輕,黑衣人不禁面面相覷。
為首者道:“夫人有令,城隍廟內有侯府之物,擅入者,殺無赦。”
搜查城隍神座的手下,並未發現密匣,便起身朝著首領搖了搖頭。
“小兄弟,你若自己交出來,我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
可話音未落,蕭戎已出手襲來,那人從容側身,黑衣人們揮刀而起,齊齊朝著蕭戎砍去。
裡面的打鬥聲越發激烈,立時傳到了外面,燕文之疑惑地看了看,隨後冷笑著打了個手勢。
手勢令下,上百位弓箭手立刻拉動弓弦。漆黑夜色下,那淬著劇毒的箭頭泛著駭人的銀光。
正要下令放箭,廟門嘭地打開,幾個黑衣人飛出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鮮血,面門上扎著銀針。
門外的眾人一愣,皆看見了那個身材消瘦,卻將沉重的刀揮得毫不留情的黑衣少年。
他的刀身上鮮血滴落,那張俊美的臉上也沾了不少血汙,火光照映下格外驚悚滲人。
他們眼見著蕭戎手起刀落,招招致命。
燕文之下意識後退兩步,顫著手指著蕭戎:“豎子猖狂!竟敢在本相和護城軍面前大開殺戒!今日不將你碎屍萬段,當難解我符兒死前憤恨!放箭!”
弓弩手聽命行事,刹那間數百支箭射向正在與黑衣人打鬥的蕭戎。
此番作為當即誤傷了不少黑衣人。
那為首者見屬下們避之不及,立刻閃身到一旁,撤了黑色面巾朝燕文之喝道:“燕相!你竟敢私調護城軍!”
護城軍統領聞言一顫,看清了那人的臉,不可置信道:“驍羽營的左前鋒怎麽在這兒?!”
聞言蕭戎一怔,看向那位為首的黑衣人。
此人後頸赫然刻著一個“驍”字。
這是蕭家手持的兵馬中,最驍勇善戰,也最引以為傲的一支。
這本該……是自己人。
然片刻的出神,錯過了最佳的躲避時機。
護城軍副統領眼裡冒著精光,在蕭戎看向黑衣人的一瞬間拉弓出箭。
箭身“嗖”地射向蕭戎的胸膛,他下意識地側身飛躍而起,使得箭頭錯過了要害。
可不巧卻又剛好沒入了腰間,整箭在肉身中穿刺而過。
血立刻滴了下來。
“好!”燕文之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惡毒的神情,“殺了他!為我符兒報仇!我燕文之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蕭戎立刻折斷箭身,下一刻手腕翻轉,細如發絲的銀針精準地刺入了副統領的眼睛。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看得燕文之渾身發抖,“就是這銀針!就是這銀針要了我孫兒的命!令他噴血不斷,血盡而亡!”
話音未落,蕭戎手中的大刀便已揮了過來。燕文之身旁的護城軍蜂擁而上,一波又一波地砍向蕭戎。
打鬥間,腰上的毒箭頭沒入更深,血流不住。
見他傷勢加重,原本被打傷了的黑衣人再次殺了過去,刀尖直衝蕭戎置於懷中的匣子。
刀鋒頃刻間劃破了少年的的衣襟,砍在了他身上,皮肉翻出,觸目驚心。
他死死地護住匣子,不退讓一步。反倒殺紅了眼,任由血濺滿雙手,直至滑得近乎握不住刀柄。
偏在此時的拚死搏鬥間,一句不屑的嬉笑傳入耳中。
“可惜了這身硬骨頭,偏偏成了蕭家的犧牲品。用兒子換老子的命,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
那聲音被淹沒在刀劍鐵戈的聲音之中,蕭戎循著聲響望過去,卻看不出是何人所說。
但他的速度,確是在一點點變慢。
蕭戎隱隱感到腰部開始發麻,力氣逐漸從身體中一點點消失……
再拚下去,只怕是出不了這城隍廟了。
可她說,會等他回去。
眸中瞬間猩紅,渾身是血的少年拚盡力氣縱身一躍,反手便是數支短箭射出,眾人紛紛躲避,總算贏得片刻逃跑的時間。
踉蹌地跑了一路,直至追殺聲漸漸遠離,蕭戎才繞回到了侯府附近。
見外面官兵重重,他隻得從曾經私自出府時用過的狗洞鑽了回去。
馬廄裡,傳來濃烈的血腥氣。
蕭戎撥開遮擋狗洞的稻草,正準備起身,卻因胸前和腰間的傷口,痛得跪在了地上。
喘息調整片刻,他艱難起身。
跌跌撞撞地跑出馬廄,驀然看見了南院內,木屋的門開著。
而門邊,是一雙穿著粗劣繡花鞋的腳。
蕭戎走近,看見了那張已無任何血色的臉。
孟婉的屍身如敝履般,映入了少年滿是通紅血絲的眼中。

後廚的人聽見一聲巨響,慌忙跑出來看,只見南院的門四分五裂地碎在地上。
而下一刻,那個曾經將惡毒打罵都通通忍下的少年,紅著眼瘋了似地掐住了小廝的脖子。
“誰來過南院?誰!”
那雙浸滿血汙的手控制不住地收緊。
“是……夫……夫人來……”
還未等說完,只見他手上一折,那小廝便被活生生地掐斷了脖子。
“啊——”
“殺人了殺人了!”
一時間整個後廚的廚子婢女們瘋了似地逃竄。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如地獄羅刹般,渾身是血的蕭戎朝著正院走去。

此時,正院的府門緊閉。
外面禁軍足有一千,將晉安侯府圍得嚴嚴實實。
莫名聞到血腥氣,近身的嬤嬤還未看清是何人,便聽見一聲驚呼。
定下神時,原本站在廊前的柳容音,已經被抵在廊柱上,脖子上那把鋒利的匕首甚是駭人。
嬤嬤嚇得語無倫次:“夫……夫人!你、你!”
難聞的血腥氣瞬時浸滿鼻腔,即便柳容音身上上好的香料荷包,也絲毫掩蓋不住半分。
她對上蕭戎那雙殺意盡顯的黑眸,反倒勾起了笑意。
“我便知道,低賤婢女生不出什麽好東西。”
傷口劇烈地疼痛,血浸濕了他的衣袍,滴在地上。
蕭戎額間全是疼出的冷汗,他聲音沙啞地問:“她在哪。”
柳容音看到流得停不住的血,先是一怔,隨後冷哼:“你母親自然在那逼仄院子中,而你,也很不該出現在正院,辱沒了蕭家門楣。”
可他仍問:“她在哪。”
柳容音盯著他的雙眸,這才明白了“她”指的是誰。
見她明白過來卻閉口不言,一股怒火湧得更烈。
匕首的刀鋒,毫不猶豫地劃開了她的肌膚。
“夫人!”嬤嬤忙上前想要拉開蕭戎,卻被他手中的利器嚇得不敢上前。
柳容音一聲沒吃過什麽苦頭,而頸間的疼痛不禁讓她開始掙扎。
“你這逆子,你母親便是這樣教養你的?!”
提到孟婉,蕭戎戾氣更重,柳容音被輕而易舉地禁錮住,而那匕首又割深了一分。
而這一番的掙扎禁錮間,一塊沾著血的輕紗錦帕掉落在了地上。
柳容音看到那錦帕上歪歪扭扭的繡圖,瞬時便愣了神。
而後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蕭戎:“我女兒的貼身之物,怎會從你身上掉出來!”
蕭戎看了眼那錦帕,未置一詞。
只是身為過來人的柳容音,卻清楚地看出了異樣。
將女子貼身之物置於胸膛,絕不是尋常家姐弟的舉動……
她忽地渾身顫抖,近乎咬牙切齒地警告蕭戎:“你離我女兒遠點!你難道還不明白?瀾兒不過是一時興起,她對你沒有過半分感情!”
“她早就離開了這是非之地!她不願帶你,也根本沒想過要帶你!”
“今日蕭家之禍,都是你和你母親惹出來的!她若不生你,你若從來不曾出現在這世上,便根本不會這麽早便引起陛下的忌憚!”
蕭戎猛地掐上了她的脖子,近乎失控:“她說了會等我!”
“等你?”柳容音唇色發紫,卻滿眼厭惡地一字一句道:“她是什麽性子你會不知?若她真的執意等你,又有何人能強行讓她離開?!”
蕭戎的手顫抖不止,卻又執拗地不肯相信。
可今夜城隍廟的襲擊,實在太巧。
若說燕文之與護城軍是早有埋伏,那麽驍羽營為何會對他痛下殺手?
他開口:“今夜驍羽營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城隍廟?”
柳容音眼神一閃,看向了他身上的傷:“是啊,你說為何如此之巧?偏偏……你也在?”
那般輕巧卻又惡毒的語氣,如重錘般砸在少年的心上。
可他仍不死心:“她不會把親生母親扔下不管。”
柳容音一笑:“我女兒自然不是這種人。等你死了,消除了陛下的忌憚,而世城贏了勝仗凱旋而歸,蕭家重獲榮寵之時,屆時瀾兒自然會回來。”
“而我,是陛下的親外甥女,當朝的清河郡主,又有誰敢動我?”
聽著這些話,胸口的傷,痛到幾乎眼前一片空白。
一切的一切,原是已經安排好的棋局。
那把蛇紋匕首,也因力氣喪失而掉在了地上。
一滴熱淚,滴在了冰冷的刀尖上。
此時,府外忽然傳來兵馬集結的聲音,只聽馬蹄聲兵刃聲便知人數眾多。
“陛下有令!晉安侯蕭世城不尊聖命私自回京,已然伏法!”
柳容音渾身一震,倏地望向大門,“不,不可能!”
而禁軍統領陳蒙繼續大聲道:“蕭世城治軍不嚴在先,以下犯上違抗聖旨在後!今昭告天下,褫奪蕭氏侯爵之位,蕭氏府內男子一律斬首,女子流放!”
府內立刻哭嚎聲一片,奴才婢女紛紛收拾東西想要逃躥,卻出府無門。
柳容音跌坐在地上,“陛下……竟真的……”
她悲愴地抬頭,卻見眼前之人,竟是如此的無動於衷。
親生父親伏法身死,家族面臨滅頂之災,可他卻只是淡然轉身。
柳容音垂眸,看向了就在手邊的那把蛇紋匕首。
無論如何,瀾兒還活著。
她絕不允許,有這樣一個揣著不倫心思和恨意的人活在世上。
在身後匕首捅上來的一瞬間,蕭戎便已預料般地擒住了柳容音的手。
柳容音看著他不怒反笑,不由一路涼到心底:“你、你笑什麽?”
此刻少年眼中已恢復到了一片清明。
他湊近,聲音不大:“你這樣惡毒的人,唯一在乎的就是她了是麽?”
柳容音莫名心慌:“你什麽意思?”
伴著一聲慘叫,蕭戎折斷了她的一隻手腕。
百般痛苦中,回蕩著他冷漠的聲音:“我若找到她,一定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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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陳蒙皺著眉。
府門遲遲不開,意味著無人自願伏法。而晉安侯府門牆高築,堅不可摧,內還設有兵械庫和軍用機關。
沉默片刻,他下令火攻。
上千支燃著火油的利箭,如暴雨般射入晉安侯府。頃刻間濃煙四起,大火漫天。
街頭的百姓被兵械聲和火光吵醒,家家戶戶小心翼翼地探頭往外望。
北風起,火愈烈。
府內的慘叫聲不斷,最後漸漸在廢墟中消失。
陳蒙帶領禁軍立於侯府門口,待火勢漸小,這才下令兵馬進府。
看著具具屍體抬出,他望著侯府門楣上碩大的牌匾。
“一品軍侯,百年將門,在今夜……就此覆滅了。”

而此時的城外,血跡在叢林中漫了一路。
一匹乾瘦得不知是誰家的馬兒,馱著一個渾身是血,幾乎毫無生氣的少年漫無目的地走著。
最終,到了一處荒涼的懸崖邊。

作者有話要說:至此,前期的溫馨美好全部結束。後面會怎麽發展呢?日更模式已開啟,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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