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盈妍驚得一把推開了他：“你瘋了！這是在教室，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莊梓源一臉的無辜：“就親親也不行嗎？”

“不行。記住，”賀盈妍道：“以後有別人在的時候，不能跟我靠得太近，也不許碰我。聽到沒有？”

“好吧，我知道了.......”莊梓源有些失落，又問道：“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摸你親你了？”

賀盈妍一愣，看著他一臉委屈又期待的神情，正想著要怎麽回答，眼角一瞥就看見門口衝進來一個人影，她忙拉開和莊梓源的距離，推著他低聲道：“快，回你自己位子上去。”

“哦......”莊梓源有些不舍地起了身，搬走了椅子。

賀盈妍看清進來的人是蔡嘉欣，稍稍安了心，然而接著她就發現蔡嘉欣的表情不大對勁，一臉的紫漲羞憤，整個人都氣衝衝的。

她幾步衝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咚”地一聲坐下來，然後就趴到桌上嗚嗚哭了出來。

賀盈妍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有些驚異，正想問一下，這時又跑進來一個人，卻是孟青青，她一進來就徑直走到蔡嘉欣身邊，擔憂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嘉欣你別在意，這沒什麽的！那幾個男的就是嘴賤，你不要理會他們。”

賀盈妍便問孟青青：“這是怎麽了？”

莊梓源放好椅子後又蹭回到了賀盈妍身邊，一臉好奇地看著三個女生。

孟青青皺著眉，臉上顯出嫌惡的神情：“還不是趙學宇吳國峰他們幾個，惡心死了，嘉欣在那裡好好地聽著英語，那群人就在她旁邊瞎說些烏七八糟的話。”

接著她又有些愧疚道：“也怪我多嘴，不該跟她說那些.......”

賀盈妍正等她接著說下去，這時蔡嘉欣突然坐起身，滿臉淚水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狠狠摔在了地上，憤恨道：“我就不該買這個！”

莊梓源嚇得瞪大了眼睛，縮了縮肩膀。

賀盈妍往地上定睛一看，發現那是個mp3，應該是比較古早的款式，樣子有些特別，是圓柱形狀的，兩端是半球體狀的圓弧面，整個看上去像個大一點的膠囊，機身是玫粉色，整體其實是很少女的風格。只是對於賀盈妍這種見識比較多的老司機來說，會聯想到一些曖昧的玩具形狀，她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

孟青青勸道：“這又不是你的問題，是那些垃圾心眼髒，別難過了。”

蔡嘉欣又捂著臉繼續哭。

孟青青又無奈又氣憤，向賀盈妍講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剛才她和蔡嘉欣一起在看台上等著看比賽，因為到她妹妹那場還有一會，蔡嘉欣就坐那拿出mp3邊聽邊記單詞，這時趙學宇他們幾個走過來坐在了她們旁邊，看到蔡嘉欣手中的mp3就開始怪笑鬼叫，用那種很下流的語氣說什麽欣姐好會玩好open之類的葷話。

蔡嘉欣一向看不上這些人，而且心思又單純，根本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也就沒理他們，但這群人反倒更起勁，還問她一物多用，是不是爽死了。

一旁的孟青青忍不了了，她平時愛看各類網絡文學，葷素不忌，懂的自然也多，一看蔡嘉欣手中mp3的樣子，就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麽，氣得當場懟了幾句。

於是蔡嘉欣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就一個勁的問孟青青到底怎麽回事。

孟青青怕她難堪，本想含糊過去，但抵不過蔡嘉欣是個執拗性子，非要弄清楚不可，最後隻好告訴了她，還順便給科普了一下跳蛋之類的情趣玩具。

其實到了這個年齡，尤其是像孟青青這樣在大城市長大的孩子，觀念本就開放很多，說起這些也沒覺得有什麽，但蔡嘉欣老家在北方小縣城，從小生活的環境相對單純保守，高中轉到這邊後又整天待在學校一心學習，哪裡接觸過這些少兒不宜的東西。她的臉當場就黑了，又羞又怒，起身走人。

賀盈妍聽完，想著果然如此。那群男生腦子裡也就這點東西了，正經的學習工具也要拿來侮辱狎戲。

看來剛才吳國峰那些人口中說的跳蛋指的不是她包裡的真家夥，而是蔡嘉欣手裡這個“相似品”。

無聊至極。

她記得很早之前就聽蔡嘉欣念叨著想買個mp3聽英語。

蔡嘉欣家裡不算富裕，父母很早就從北方老家來這邊打工，好不容易把姐妹倆都接過來讀書還買了房子，經濟上就有些拮據。

因此蔡嘉欣一直很懂事，手機都是把好的給妹妹用，自己用好多年前淘汰的舊款，因為太卡了很多程序都用不了，只能打打電話，有時候班群裡發消息她都要借別人的手機看。

不然她也不會想著要去弄個便宜的mp3，這個應該就是她前些時候去二手市場淘來的。

賀盈妍撿起mp3放在了蔡嘉欣的桌上，想了想，又拿起來試了一下，發現沒摔壞，就放在了她桌上打開的筆袋裡，說道：“很漂亮的mp3，摔壞了就可惜了。”

“就是就是，很好看的。”孟青青附和道。

“好看個鬼！摔壞就摔壞，反正我是不會再用了。”蔡嘉欣抹了把眼淚，賭氣道。

孟青青有些惋惜：“為什麽啊？你根本不必在意那些話啊......”

“怎麽可能不在意？以後我一看見它就會想起那個，那個......”蔡嘉欣難堪道：“太羞恥了。”

羞恥。

賀盈妍聽到她嘴裡說出這個詞，心裡驀地有了些觸動。

這個詞好像總是更多地用在女孩身上，或是出現在女孩嘴裡。

——你一個女孩子，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知不知道羞恥的？

——你是女生，怎麽能跟男生勾勾搭搭牽扯不清？不知羞恥！

——他先招惹你？你不會拒絕不會反抗？羞恥心呢？

——衛生巾怎麽能大刺刺拿在手裡呢？好羞恥哦！

——被男生調戲了騷擾了，羞恥。

——內衣肩帶露出來，羞恥。

——對性很好奇，羞恥。

——胸變大了，羞恥。

——有欲望，羞恥。

——長胖，羞恥。

女孩。羞恥。

大概在世俗看來，女孩都是臉皮薄且內心脆弱的，很多事就該覺得羞恥。

可憑什麽呢？明明都是些再正常不過的事，明明是男孩女孩都要面對的生理變化和成長困惑。

可是——

“憑什麽，只有女孩總在羞恥呢？”

賀盈妍竟不自覺地把心中所想說出了口。

教室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幾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孟青青突然激動地拍了下桌子：“就是！憑什麽啊？！明明是那些男生的錯，是他們不要臉耍流氓！憑什麽女生反倒要覺得羞恥？依我看我們女生就該臉皮厚一些剛一些，你看那些男生，動不動就光著膀子腆著肚子，動不動就在廁所裡面比那玩意大小，他們有羞恥過嗎？有嗎？”

她說到興起，一下子就把矛頭轉向了教室裡唯一的男生：“莊梓源！你說，你們男生就不該羞恥嗎？”

莊梓源乍一被點名，嚇了一跳，無助地看了看賀盈妍，語無倫次道：“嗯，該......該的.......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有露出過肚子啊，也沒有跟他們比過那個，那個大小.......我覺得這樣很不對，因為男孩子也不可以，不可以隨便給人看自己身體的。”

“.......”

又是一陣寂靜。

“噗——”孟青青最先笑出了聲：“小源源你真的太好玩了！是的沒錯，男孩子也該知道羞恥的！怎麽能隨便給人看自己身體呢？真是不知檢點！”

蔡嘉欣也沒能繃住，一下子破涕為笑。

賀盈妍看了莊梓源一眼，也勾了勾唇，垂下的手暗暗摸到他後面，讚許式地輕拍了拍他的屁股。

莊梓源頓時開心地快要飛起來，臉上是控制不住的傻笑。

一時間氣氛松快了許多。

蔡嘉欣擦幹了眼淚，撮了撮鼻涕，釋然道：“你們說得對，我不該在意那些話，這是我花自己攢的錢，正正當當買來學習用的，沒偷沒搶，憑什麽要覺得羞恥？我就要用，還要大大方方的用！”

賀盈妍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

孟青青也松了一口氣，看了看表忙催促道：“好了好了，馬上就到你妹妹的比賽了，咱們趕快過去吧，再晚就趕不上了！”

賀盈妍也應下了跟她們一起去，又對莊梓源道：“你也一起吧，正好等八百米結束了，我陪你去找裁判老師。”

莊梓源都恨不得掛在她身上，自然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