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揚看一眼陸秘書鼻梁上厚厚的眼鏡,再打量鏡片後非處男莫屬的殷切眼神,疑惑發問:“你懂求婚?”
原來他花半個鍾頭看文件,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求婚。陸秘書絕倒,尥蹶子下班,順便去叫鄭寄嵐。鄭寄嵐正跟女職員聊騷,聊得滿面春風,春風得意地上頂樓進辦公室,“想學求婚?先求我一個。”
陳嘉揚翹腿抬下巴,微笑懶散而胸有成竹,“求我。求得好,我讓你請阿檸吃飯。”
旁觀者清,除了當局者迷的阿檸和狗腦子盛實安,原來所有人都對鄭寄嵐的心思門清。鄭寄嵐心懷鬼胎,被人一語道破,隻好老實下來,勤勤懇懇講述愛情片裡的求婚橋段,戒指掛在項鏈上,或在人前下跪脅迫,或變戲法變出求婚的玫瑰。
可惜紅寶石戒指尚在巴黎切割,還要耐心等待,不過鄭寄嵐所講的頗有啟發意義,陳嘉揚想起昨夜盛實安吃蛋糕的膩歪形容,沉思良久,回家時又買一塊香草奶油蛋糕,飯後遞給盛實安,推過去叉子,微笑道:“慢慢吃。”
盛實安果然在疑神疑鬼,小心翼翼抿著吃完,一無所獲,耷拉著腦袋去洗澡,從浴室走出來,正看見陳嘉揚背對著她,把她的枕頭擺回原處。
盛實安一聲不吭地擦頭髮,陳嘉揚若無其事地抄口袋走出門,道聲“睡吧”,又閃身回門口,看見裡面的盛實安咬著手指頭站在床前,許久才鼓足勇氣,一把掀開枕頭。
枕頭雪白,床單雪白,空空如也,又一次一無所獲。
她肩膀一沉,沮喪地倒進床裡,蒙上被子,一頓亂踢。
全程被陳嘉揚盡收眼中,他簡直想放聲大笑——他一向對鄭寄嵐拈花惹草的手段嗤之以鼻,今天看到盛實安恨嫁,頭次懂得了個中趣味,回房關門,打電話給陸秘書,“訂條項鏈,明天送來。”
陸秘書問:“好的。哪種?黃的白的還是珍珠的?法國的意大利的還是——”
陳嘉揚道:“貴的,細的,能套戒指的。掛了。”
他“啪”地擱下電話,翻開報紙抽雪茄,暗自排演明日劇情。隔著一條走廊,盛實安也輕輕擱下電話分機聽筒,暗自琢磨陳嘉揚何時成了個濫俗言情小說家,想來想去,必然是情聖手筆。
鄭寄嵐正在床上想著阿檸的白脖子小蠻腰蕩漾春心,被一通電話吵醒,電話那頭是荔山公館的姑奶奶,聽“哢哢”的雜音,姑奶奶像是正在剪指甲,愛搭不理地問他:“蛋糕、枕頭、項鏈,你還教他什麽了?”
鄭寄嵐裝傻,“說什麽呢?我睡了。”
盛實安慢悠悠道:“好。睡醒給我打個電話,我叫阿檸去送盅老火湯給你。”
原來“緲緲”姑娘寶刀不老,被她看上的東西全都沒得跑。鄭寄嵐鯉魚打挺坐起來,腰背挺直,比跟金九霖演戲更嚴肅,“不困了。現在說。”
他將自己講過的全盤托出,盛實安聽得牙癢,她在不知覺的時候被陳嘉揚看過多少笑話?於是時不時“嗯”一聲,將鄭寄嵐所說全記在腦子裡。
陳嘉揚次日黃昏時叫她去後院,“拿剪子來,該剪枝了。”
大冬天裡剪枝?何況他什麽時候操心過那幾棵樹?陳嘉揚不看,盛實安不管,園丁怕狗,那幾棵好端端的樹長得群魔亂舞,快要成精。
盛實安不動聲色,抱著剪子下去遞給他。陳嘉揚踩上梯子,脫下外套搭在梯子上,卷起襯衫袖子剪冗余的枯枝,大手筆把一棵好端端的櫻花樹剪成禿腦袋。
盛實安在樹下看,耐心地等,等他剪完,仰著頭問:“好了沒有?好了就給我剪子,我走了。”
陳嘉揚拿起外套,“不能白讓十三小姐乾活。送你件禮,脖子伸出來。”
理想中盛實安應當目光一陣波動,眼泛春色,伸長脖子等項鏈,飄著目光看項鏈上有沒有戒指,陳嘉揚預想過無數次,還未摸出項鏈,已經有二分想笑。然而手在口袋中摸去,那根鉑金鏈子卻像化成了水或空氣,竟消失了。
盛實安依舊耐心地等,他把剪刀換了手,在口袋中又重新翻找一次,開始覺出不對頭。
地下的盛實安依舊仰望著他,長睫毛眨來眨去,突然恍然大悟,睜大眼睛問:“不會是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