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傅玉呈立在鏡子前，握著電動剃須刀剃胡子。他抬著頭，脖子上的喉結凸起。

　他垂下眼看蔣童，她正在他身前彎著腰洗臉。頭髮被隨意地盤在頭頂扎成小丸子，跟著她洗臉的動作晃。

　蔣童洗好臉，直起腰抽了幾張洗臉巾擦臉。身後的剃須刀的聲音忽然停下，她抬眼看向鏡子。

　他伸手捏了捏她頭頂的小丸子，與鏡子裡的她對視，隨口問道，“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今天要陪宋佳佳逛街。”她說。

　傅玉呈’嗯’了聲，沒說話。

　蔣童又說，“您今晚還過來嗎？”

　他放下剃須刀，捏她的臉。臉上還是潮呼呼的，指頭捏在上頭，軟嫩發滑。

　“沒什麽事就來。”他放下手，問她，“會逛到很晚嗎？”

　她點頭，“應該會很晚，我們約了晚上吃火鍋。”

　傅玉呈’嗯’了一聲，出了浴室去換衣服時，又問她，“你們晚上喝酒嗎。”

　“不喝…我去廚房看粥煮好了沒有。”

　粥已經煮好了，她來不及炒菜，就夾了兩小碟醃蘿卜。

　待傅玉呈換好衣服出來時，她剛剛把兩碗粥放在餐桌上。

　他坐在餐桌前，端起碗喝了一口，是鹹鹹的肉粥。

　蔣童放下碗，還要回廚房。他握著她的手腕拉住她，眉毛輕輕皺著。

　“坐下吃飯。”

　蔣童沒坐下，似乎有些為難。她指著餐桌，上面有兩碗粥和兩小碟醃蘿卜，“我還沒拿筷子呢。”

　傅玉呈松了手，把手中的碗輕輕放到餐桌上，沒說話。

　小趙到樓下來接傅玉呈時，兩人剛好吃完早飯。

　她立在門口送他出去，他彎著腰穿鞋，出門前又扭頭叮囑她，“要是太晚了，我叫小趙去接你。”

　蔣童笑著擺手，“不用，不會很晚的，放心吧。”

　這才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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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時蔣童跟宋佳佳一起吃泰國菜的時候，傅玉呈正在家裡跟傅斯明同桌吃飯。

　兩人都不開口，沉默著夾菜。

　傅玉呈吃好了飯，放下碗，看著他眼下的兩團青色，問他，“吃完了嗎？”

　他抬起頭看傅玉呈，沒吭聲。

　傅玉呈站起身，“你想跟我談談嗎？”

　傅斯明垂下眼，看著桌上剩下的菜。

　“關於蔣童的事。”傅玉呈說。

　他’嗯’了聲，跟著他上樓，進了書房。

　傅玉呈的書房裡東西很少，他的大部分東西都在以前住過的那個家裡。他說他嫌那個家太大，所以搬過來了。

　現在想想，說不定是因為他以前住的那個地方太遠了，離蔣童太遠了。

　“昨晚沒睡好嗎？”傅玉呈坐在書桌前，問他。

　他坐在他對面的那張椅子上，沒說話。他確實沒睡好，昨天晚上傅玉呈離開之後，他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麽也沒想，等到他真正感覺的困意來襲時，天已經差不多快要亮了。

　“你以前，跟她的關系很好嗎？”傅玉呈問。

　傅斯明點點頭。

　曾經，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的時候，他們每天都會見面。他們都沒有其他朋友。蔣童是因為性格內向，不擅長跟人主動交好。而他則是因為單親的原因，沒有人跟他玩。

　他們是怎麽開始的呢？好像是因為他們的媽媽關系變得很好開始，他們也經常到對方的家裡玩。那時候蔣童已經開始學習芭蕾，放假的時候就要去跳舞。

　我恨跳舞。一次放學後，蔣童來到他家裡玩時，突然著這麽說。她還問傅斯明，你恨彈鋼琴嗎？他忘了他是怎麽回答的了，或許沒回答，總之結果蔣童是很不滿意的。她丟下他的玩具，想到第二天就要去學跳舞，她就哭了。邊哭邊說，你不恨鋼琴是因為彈鋼琴不會疼。她捂著眼睛哭，眼淚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他媽媽在出去買菜了，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外頭的蟬叫聲很大，屋子裡的風扇聲也很大。蔣童就在這聲音之中放聲大哭。

　他有沒有安慰蔣童？他不記得了，很多他覺得自己絕不會忘的東西他都不記得了。

　“斯明，你喜歡蔣童嗎？”傅玉呈問他。

　他抬起頭，喜歡蔣童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從來都沒有向前看過？”

　“所有的東西都在向前走，只有你，一直停在原地。”傅玉呈想了想，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看屋頂的吊燈。

　吊燈發出的燈光很柔和，他直視吊燈，“我哥從來都不是個合格的大人。有時候我會想，把你接回來到底對你來說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都沒有問過你要不要跟我回來……”他看著吊燈，輕輕歎息。

　傅玉恆從來都沒在乎過他。傅玉呈把他接回來後，傅玉恆立刻帶著他去做了親子鑒定，鑒定結果出來後才把他帶回家，立刻改了名字。

　傅玉呈偶然發現傅斯遠總是欺負他後，嚴厲地訓斥了傅斯遠，然後把他帶走跟自己住。可那時候他太忙了，總是呆在公司不回家，也顧不上傅斯明。這樣過了一年多之後，傅玉恆忽然想起傅斯明，打了個電話之後就把他帶走了。

　“您問過我。”他忽然開口。

　“小叔，我能問您一句話嗎？”他垂下眼，似乎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他抱在懷裡的樣子。他抬起眼，叫他，“小叔，您喜歡蔣童嗎？”

　傅玉呈忍不住笑了幾聲，“怎麽，你這是挑釁要跟我搶人嗎？”

　傅斯明笑，不說話，只看著他等他的回答。

　“好吧，我愛她。”他看著傅斯明，很坦然的承認了。

　“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傅斯明看著他，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我不知道。”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喜歡蔣童，或者說是不是喜歡現在的蔣童。他們太久沒有見面了，對彼此的印象隻停留在童年，可童年只是人生的一段時光而已。

　“您覺得我喜歡她嗎？”

　“你自己想去。”傅玉呈站起身，他覺得今天的談話可以結束了。

——————(應該算是)小劇場(吧)——————

　下午傅玉呈在公司結束一場會議之後，安晴跟著他進了他的辦公室，問他那幾套房子蔣童什麽時候有時間去看。

　傅玉呈擺擺手，“先不給她買了。”

　安秘書，“？？？”

　“你改天有時間帶傅斯明去看看那幾套房子吧。總住在我那也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