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墟歌浮島，夏天尋著百妖領的氣息，慢悠悠地往回走。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最後一抹晚霞漸漸消失在橙紫色的天幕中。

百妖領今日看起來似乎不太對勁。

比如今天的夜市就特別冷清，以前十字路口那家店的烤魷魚，排隊得排到下個路口再拐個彎兒，而如今卻門可羅雀。

夏天只是覺得奇怪，沒有多想，自己低低地繞過敞亮的店鋪，順著掛滿燈籠的高矮街道邊沿漫無目的地走。眼前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她回到了自己和師父一起居住的小院。

可是，今日的小院好像過於冷清。

夏天在門外站著聽了好一會兒，以往師姐們或嬉戲打鬧，或與哪個男妖打情罵俏，再或者酣戰淋漓的聲響，總會傳一點出來。

可是現在，這裡什麽聲音都沒有。

夏天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推門走了進去。

眼前滿目的瘡痍猝不及防地把她嚇了一跳。屋裡的家具物件，倒的倒，砸的砸，木碎瓷片落了一地。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件好物，師姐和師父的衣物也被扔得滿地都是。

“這是……怎麽了……”夏天一頭霧水，顫顫巍巍地走過去。

東西雖然都砸壞了，可是地面上沒有一絲血跡，空氣中也沒有腥味，說明沒有人受傷。

“師父？”夏天小聲喊了一聲，周圍寂靜無聲，沒有回應。

“師姐？”依然沒有回應。

夏天有些害怕了，俯下身來，眼睛仔細地排查地面的痕跡，鼻子也一張一合嗅個不停。

“啪！”

一聲不大不小的響動，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夏天一驚，循聲望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聲音好像是從師父用來供奉的祠堂裡傳來的。

夏天壯著膽子，偷偷沿著院子裡的陰影行了過去。她屏息在祠堂外站了一會兒，耳朵貼在門框上，卻沒有再聽到任何動靜。

難道是，方才聽錯了？

夏天思忖之間，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師父身上毛絨絨的味道。

“師父！”夏天欣喜，豁然推開了半掩著的木門。

黑暗中快速閃過一道寒光。

“嚓！”

還好夏天反應快，側身一避，從門口團身滾入房間。只見門後一個人影應聲而倒，那把本是淺淺入身的劍刃驟然將那人的肩頭穿了個透！

夏天驚訝地身形都晃了晃，半晌才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師……師父……”

她看著倒在地上，拿劍捅了自己妖月，一時語塞。

“為師……早告訴過你，推門不要太用力，不要太用力……你看，出事了吧。”

妖月從地上爬起來，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說教表情。她拍了拍裙擺站起來，從旁邊扶起一張歪倒在地的矮凳淡定地坐了下來。

“坐。”妖月抬手，延請夏天入座。

“師，師父……”夏天看著她，弱弱道：“先把劍拔出來吧。”

“哦，對，”妖月拔出肩上的劍，又施了個止血術，哐鐺將劍一扔，轉頭看著夏天問道：“你這丫頭跑到哪裡去了？”

“這……”夏天猶豫了一下道：“這要說起來，話可就太長了……還是先說說你吧師父，”她抬頭打望了一下四周問道：“這都是怎麽了？”

“妖尊丟了寶物，想必是了不得的物件，現在整個妖族都亂套了。妖尊護法四處抓人，鬧得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那師父你為什麽不走？”

“當然是等你呀，你不知道跑裡去了，要是回來找不到人，怎麽辦？”

夏天忽覺酸了眼鼻，眼淚吧啦吧啦就要往下掉。是的，遇見她師父妖月之前，她只是一隻流浪貓，從師父收留她那一天開始，她們就是家人了，家人是不會拋棄家人的。

“反正為師也沒地方可去，等你回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麽好的想法。”

“……”

夏天吸了口氣，探身往外瞧了瞧，又對妖月道：“既然呆在這裡也不安全，我們還是趁早離開百妖領吧。”

妖月沒有反對夏天的提議，兩人也沒什麽東西好收拾，說走就走。夏天順手拿了妖尊祭祀台上的兩個月餅。

兩人趁著月色行出小院，選了一些原本就人跡罕至的陋巷前行，雖然路途有些繞，但目前看來也不失為一個穩妥的選擇。

兩人兜兜轉轉地來到了百妖領的入口處，卻見這裡已經被重兵圍困，看樣子是要封城了。

“看來，妖尊已經探查到了盜寶之人的氣息就在城內。”妖月沒有看夏天，伏低身子道。

“那……這要怎麽辦啊？”

“既然封城出不去，就呆在這裡吧，等妖尊抓到那個人就行了。”

“哦。”夏天點點頭，“不對！”她突然驚叫一聲道：“我被人下了符咒，如果兩天之內不回道約定地點，我會被炸成貓肉醬的。”

“啊……啊？！”妖月驚訝地長大了嘴。

“所以我還是必須得出去才行。”

“那……試試吧。”

妖月說著話，結出一個透明的結界把夏天裹起來。兩人都化作了原身，夏天叼著妖月的後頸，順著牆根來到了城牆處。

百妖領的城牆足有百米高，想從上面翻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夏天圍著城牆繞了一圈，都沒發現突破口。看樣子還是只能鋌而走險，從重重把守的正門出去。

夏天抬頭看了看天，已近破曉時分，東方微明。天亮之後也許會遇到妖尊的人出城辦事，這個時候跟著眾人的腳步，運氣好的話，就能混出去。

她瞅準時機，一溜煙兒地便躥到了一群妖尊的親衛中，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著眾人的步子往城門處行。饒是有了結界，別人看不到她，她也是行得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

長長的隊伍已經開始出城，等待的人群開始躁動，好幾次差點踩到夏天。她抬頭看看眼前，城門已經可以看到了。

三步，兩步，一步……

馬上就可以出城！

“喀嚓！”夏天腳步一怔，耳邊響起結界碎裂的聲音。

她抬頭看了看周圍的結界，確實已經出現裂痕。看來妖尊早已想到有人會用結界蒙混出城，在城門處下了禁製。

夏天心裡一涼，暗歎糟糕。如果這樣走過去，結界必破無疑，氣息就會暴露。

她趕快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路已經被等待的親衛堵上了，若是她逆流往回走，被發現的機率同樣很大。

“喀嚓！喀嚓喀嚓！”

碎響聲越來越密，越來越大聲，已經到了足以引起周圍人注意的程度。夏天怔愣，停住了腳步。

耳邊轟隆一響，眼前的城門落到了腳下，然後是身後。夏天覺得身體一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衝得翻了個圈，將要落地之時被妖月的法力接住了，緩衝了傷害。

“大膽，”人群之後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帶著十足的妖氣，“想去哪裡？”

周圍的人群都識趣地散開了，妖月和夏天被圍在人群之中，轉身看向聲音的方向。眼前原本密不透風的人牆漸漸讓開一條小道，從黑壓壓的人頭之後，緩緩行來一個高瘦的身影。過於高瘦，像是一根詭異的竹竿。

那個聲音獰笑著問道：“妖尊的東西就是你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