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祝尤緊抓著喜服下擺,容卿掙不脫,祝尤被抬回去時,她跟在旁側,也一同歸去了。
祝尤被抬回他四年前住過的那間客房。
這間客房並無其他人住過,反倒像是他的專屬。
祝尤躺在床上,雙眸緊閉,面色蒼白,呼吸微弱,一副隨時將要西去的模樣。
容卿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終是動了惻隱之心。
她喚凌齊打了盆溫水過來,而後脫下他染血的衣袍,動作輕柔的給他擦乾淨身子。
他身上遍布著數處大大小小的傷口,青紫紅腫,鮮血淋漓,怪叫人心疼的,胸膛上那一大片黑紫的淤痕更是觸目驚心。
這怕是傷到內裡了,興許經脈具斷。
容卿不會治內傷,她甚至不敢去觸碰他的胸膛,怕加重傷勢。
有外傷的地方,她小心給他上了金瘡藥,內傷她卻無能為力。
幸而,不久後,凌齊送了顆褐色的丹丸過來,說是師傅賞賜的,可治受損的經脈。
祝尤即使昏迷不醒,依舊緊緊抓著容卿的喜服。
這喜服過於累贅,容卿穿了半日,便覺得身子乏累,行動不便。
她拿剪子剪了祝尤手裡握住的那塊布料,得了自由,再去換上自己平日裡穿的衣裳。
此時,天色已不早,屋外昏黑,隱有蟲鳴四起。
容卿給祝尤掖了掖被角,準備回屋去陪小寶。
因今日要成婚,便將小寶托給觀中其他女弟子照看,他隔了這麽久未見她,定是想得緊的。
容卿才剛掖好被角,她蔥白的玉手便被男人一把抓住了。
男人抓得很緊,她用力掙了會,沒掙脫,反倒弄出些薄汗。
她也不敢用蠻力拉扯,怕牽扯到他身上的傷口。
她掃了眼床上的祝尤,發現他雙眸緊閉,完全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這應當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這時,男人蒼白無血色的薄唇緩緩翕動,似在夢囈:“卿卿,別嫁給他,我隻喜歡你,不會娶龍女,也不會搶走小寶的。”
容卿一愣,怔怔的看著男人,心尖微有些發軟,隨後她緩緩坐回床沿上。
容卿走不開,便喚凌齊將小寶帶了過來。
小寶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祝尤,驀地心裡一緊。
他攥緊了容卿的小手,擔憂的問道:“娘親,爹爹是不是要死了?”
興許是血濃於水,骨肉至親,小寶這會也有些不安。
容卿摸摸他白嫩的臉蛋,安撫他:“小寶不必擔心,爹爹是龍族,可以活至上萬年,過段時日,他自己便會好的。”
聽容卿這般說,小寶才放心些。
夜裡,容卿把小寶放在床內側,同祝尤一起睡。
小寶身子小,睡上去也不佔地方。
而她坐在床沿上,倚著床欄,守著床上的父子倆。
這一夜,她的手一直被男人緊緊握著,任如何掙都掙不脫。
三日後。
祝尤悠悠轉醒。
他醒過來時,容卿並不在床邊,屋裡空無一人。
祝尤心裡恐慌,他的記憶還殘留在容卿成婚的那日。
他暈過去後,也不知後來如何。
他的卿卿是否真嫁人了,而後同她師兄洞房了?
一想到容卿裸著身子躺在別的男人身下,喚別的男人為夫君,祝尤的心口便開始泛疼,呼吸都有些凝滯。
他不顧得身上的傷口,連鞋襪都未穿,直接下了地,往那日舉辦婚宴的正殿跑去。
祝尤邊跑便喊:“卿卿……卿卿……我錯了……你別嫁給他……”
容卿和小寶回屋拿了些東西,正巧走到附近的長廊,她聽見男人的喊聲,聞聲朝他望去。
只見那個男人光著腳在地上奔跑,他穿過冰涼的青石板,跑到正殿外的平地上。
他身上的傷還未好,跑得快些時,心肺受不了,便要停下來,半弓著腰,急促的喘息著,間或伴隨著一兩聲劇烈的咳嗽聲。
咳嗽完,他撒開腿,再次跑起來。
他步上石階,跑進正殿裡,發現裡面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他又立馬跑出來,下台階時,腳步虛浮,一腳踏空,摔了一跤,整個人從台階上滾了下來。
“呃……”祝尤悶哼一聲,他捂著泛疼的胸口,急促的喘息著,面色頹唐的仰躺在地上,隻覺身體裡湧出一股無力感。
追不上了,應當是太遲了,卿卿早已嫁人了。
他終究是徹徹底底失去了她。
祝尤隻覺心口空蕩蕩的,像是被挖空了一般,疼得很,他弄丟了裡面最重要的東西,以後再也尋不回來了。
他眼神空洞,怔怔的望著上方的天空,狹長的鳳眸裡閃著些水光,禁不住哽咽道:“卿卿……你在哪……能不能別嫁給他……”
有腳步聲緩緩走來,容卿和小寶立在男人面前。
臉上投來陰影時,祝尤抬眸望向前方,瞧見女人熟悉的俏臉時,他一個激靈,立馬爬起身來,一把將女人擁進懷裡,抱得緊緊的。
“卿卿,我錯了,你別嫁給他好不好?”祝尤伏在女人的肩畔上,卑微的哀求著。
容卿任由他抱著,並未言語,過了會,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肩畔染上了些濕濡的痕跡。
她驀地一愣,瞥了眼男人的側臉,不忍他如此傷心,緩緩開口:“沒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