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暖氣足夠,可駱希像被海怪的利齒咬穿了腳踝,拉扯進了冰冷刺骨的深海裡。
裹挾著血腥味道的鹹澀海水漫過呼吸,湧進耳朵裡堵住所有聲音,連高書文連喚了她幾聲,她都沒聽到。
回過神時,背脊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一片。
高書文像說了個自己才能聽懂的冷笑話,在場只有他一個人笑出聲:“想什麽?又被我的玩笑話嚇到了?膽兒可真小。”
“不是……你剛什麽意思啊,什麽近在眼前啊,你該不會說的是子默吧?”
駱希聲線止不住的顫抖。
她一時分不清,這份深至骨髓裡的顫栗是真情實感還是虛情假意。
高書文在她大腿肉上“啪”的用力抽了一巴掌:“別胡思亂想,就當我剛什麽都沒說過。快去洗澡,一身味道的,洗完了陪我睡覺。”
下床的時候駱希腳步輕浮,踉蹌了一下。
她回過頭,鎖著眉頭瞪高書文:“你總嚇我。”
高書文揚揚手,拿回放在一旁的ipad低頭看起來。
疾步走進浴室,砰一聲關上門落了鎖,駱希才用盡全力地吐出一口濁氣,心跳快得像躺在實驗台上等待手術刀落下的兔子,呼吸全亂了套。
她撲到洗手台掰開水龍頭,蓄了半盆水,屏住呼吸就把頭沉了進去。
開的是冷水水閘,駱希也不管,任由自己被冰水淹沒,任由酷寒鑽進她的肌理,澆滅她燒得滾燙冒泡的血液。
高書文剛剛試探的那一段讓她糊弄過去了,可他最後說的那一句是什麽意思?
是要取了高子默的心臟嗎?
聽起來很荒謬可笑喪盡天良,但如果是高書文的話,駱希覺得他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她在水裡睜開了眼睛,似乎有溫燙的眼淚溢出眼眶,但立刻匯進了冰水裡不見蹤影。
憋氣至極限,橫膈膜抽動,駱希還是沉不下心,又不願意放棄這麽長時間的忍耐。
最後在高書文面前展現的心慌意亂,是人之常情。
但是又像親手把自己的一根肋骨從身體裡抽出來,舉在手裡曝露在月光下。
這樣顯得高子默對她而言,好似是挺重要的一個人。
從水裡掙脫時,駱希視線裡是一整片的曝光過度,像被洗壞了的相片。
只是相片裡有少年唇角作壞的笑臉,額頭上掛著皎潔新月,雙眸狹長卻漂亮,啞著聲音問她。
幹嘛?
心疼了?
駱希關了水龍頭,褪下衣物,走進淋浴間。
花灑澆淋下暖水,她仰起頭,脖頸是一月裡的水仙花,斷線水珠落下,擊打薄軟的眼皮。
“笨蛋,誰心疼了啊……”她不知對著誰說。
隱約聽見浴室裡有嘩嘩水聲,高書文拿起床頭的內線電話。
接電話的是王管家,他交代道:“把太太今晚回來時換下的長靴,帶上來。”
王管家很快照辦,純白手套提拎著那雙黑色過膝長靴,像揪著隻黑毛兔子的長耳朵。
靴子是麂皮的,膝蓋部位的皮子有明顯剮蹭泛灰,其他部位的皮料也被清水沾得深淺不一。
王管家不太明白高先生的用意,問是不是要找師傅清理靴子上的汙跡。
高書文擺擺手讓他退下,下令道:“拿去丟了。”
*
排氣管低沉嘶啞的咆哮音浪劃破濃濃夜色。
一輛騷橘色的LP770在蘭會所門口停下,沈佳昌拉著一張黑臉走進古色古香的朱紅大門。
穿著旗袍挽著髻的阿媽搖曳著曼妙身姿迎上來,一聲“沈少”還沒來得及喚出口,沈佳昌已經揮揮手不用她跟著,熟門熟路地穿過彎彎繞繞的小院回廊,推門走進他們固定包下的廂房。
裡頭三男三女已經玩兒起來了,男的玩骰子,輸的話不用女的陪喝酒,用桌子上的剪子把身上的旗袍剪去一截就行。
這不,也不知玩到第幾輪,已經有位姑娘身上的旗袍只能堪堪遮住腿心了,再輸多幾次,哢擦多幾剪子,就得全裸了。
另外兩位姑娘的旗袍雖然剩下料子多一些,但也到大腿和膝蓋上了。
見沈少終於登場,幾人暫停了遊戲,叫阿媽再送人進來挑選。
一水兒盤亮條順的妙齡姑娘湧進,束身旗袍嫋娜娉婷,開叉裙擺像人魚喝下毒藥快要變為曼妙長腿的魚尾巴。
今日是家姐忌日,加上早晨和現今在位的高太太起了衝突,沈佳昌沒什麽心情玩樂,但抵不過在家也是無聊,最終還是應了朋友的邀約。
本想隨意點一個小姐留下,沈佳昌抬起的視線裡撞進了一抹墨綠。
姐夫再娶的家宴他不情不願地去了,雖然露個臉就憤憤離場,但還是見過那天的高太太。
墨綠真絲旗袍裹著一身嬌軟的羊脂白玉,像被海藻纏住了身子的人魚。
沈佳昌對這鳩佔鵲巢的女人一直沒什麽好感,可早上那人伶牙俐齒的硬氣模樣倒是勾起了他一些興趣。
他指著穿墨綠旗袍的女孩:“就她吧。”
女孩估計是初來的雛兒,看看包廂地上雜亂不堪的各色布條,又看看快要衣不蔽體的姐姐們,小臉煞白,星眸亂顫。
阿媽帶著其他女兒先離開,沈佳昌把小鵪鶉一樣的女孩拉到身邊,咬著煙翹起二郎腿,手掌丈量著她的腰寬:“會什麽樂器嗎?”
蘭會所的姑娘多是正兒八經的在校大學生,每個人面試時都得帶點才藝才能讓阿媽們看上眼。
女孩唯唯諾諾:“會、會吹嗩呐……”
“噗——哈哈哈哈哈哈!”
幾位爺笑得四仰八叉,沈佳昌也樂了:“那你畢業後的就業情況可有點堪憂阿。”
女孩紅了臉,眼眉低垂的模樣竟有點某人的影子。
沈佳昌愣了愣,問:“你會鋼琴嗎?”
她點點頭:“也會一些……”
“啊,那可巧了。”沈佳昌舔著犬齒,笑得邪佞:“我就想找個會鋼琴的,今晚到我家教教我唄?”
女孩臉更白了,搖頭似撥浪鼓:“我不出台的,我和阿媽說好的!”
“喲,那麽有骨氣啊?”沈佳昌嗤笑,松了擱在她腰間的手,敞開搭在沙發靠背上,對著紅木幾旁的三位姑娘揚揚下巴:“不跟我走,也行,那就加入她們一起玩吧。”
只是幾句話功夫,衣料所剩最少的那位姑娘又被剪去了一截,露出性感丁字褲,小且薄的布料覆蓋不住飽滿白嫩的陰阜。
女孩看姐姐想伸手去擋,卻被其中一個男人喝止,隻好被迫在眾人面前曝露著半裸的私處。
沈佳昌手指一抵,沿著女孩微顫的脊椎,一節節往下劃。
聲音懶散痞壞:“去啊,硬骨頭。”
沒想到女孩竟有勇氣狠瞪了他一眼,用那對滾著淚水的眼眸,接著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站起身走到姐姐們身旁,小腰板挺得筆直。
沈佳昌謔了一聲,加入了骰子遊戲。
幾人有意讓沈佳昌輸,女孩身上的墨綠色布料越來越短,很快到了膝蓋上。
臉上的視死如歸也掛不住了,代替之的是無措與驚慌。
只是布料最少的姑娘還是最快失去了身上的全部布料,連蕾絲胸衣和底褲都被剪爛。
點她留下的陳少勾勾手指,她便搖著腰肢走到男人身邊。
陳少拉開褲鏈,拍了拍身邊女人飽滿挺翹的桃臀,滿眼欲望高漲:“來,先給你妹妹打個樣啊。”
旁邊的張少也拉下褲鏈,已經被後入得哼哼唧唧的姑娘眉精眼企,也握著張少的物什熟練地舔弄起來。
第一次見這局面的小雛鳥哆嗦著嘴唇抽泣起來,沈佳昌嘩啦啦搖晃著手裡的骰子,唇邊猩紅火星閃爍,倒三角眼裡灌滿陰險毒汁:“不出台,也是要在這裡被操的,阿媽沒有教過你嗎?硬骨頭。”
出台的話只需要伺候一個男人,可如果不出台的話,則要伺候四個男人。
女孩在旗袍短至腿心的時候,流著淚跟沈佳昌說,沈少,我跟你走。
沈佳昌這一天的煩悶終於散盡,丟下剪子攬著女孩往外走,還好心情地讓阿媽把今晚的帳都記他名下。
他喝了酒,會所給兩人安排了車,另外再派人將騷橘色超跑送回他家。
阿媽在門口彎腰送著沈佳昌上車,等車尾燈消失在視線內,她走到無人的角落,攏了攏肩上的白狐披肩,撥了個電話出去。
對方接起後,阿媽直接匯報情況:“少爺,把人送出去了。”
對面打了個哈欠,倦意通過話筒聽得清清楚楚,阿媽才想起這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明天假期結束了少爺還得早起上學。
她急忙道歉:“抱歉啊少爺,我忘了時間,打擾您休息了。”
“沒事……我知道了,人是你看著送上車的是吧?等明兒個姑娘回來了,問問她有多少成把握。”
“行,我心中有數。”
鄭謙樂又打了個哈欠,眼淚都擠出來了,咕噥道:“嗯,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