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寧兒有點害怕。
以往她是駱老師周日下午最後一位學生,但這幾個月在她上課的時候,教室外有時會等著下一位學生。
但這位學生呢,年紀有點大……看上去和她的柏軒叔叔差不多年紀。
她問過媽咪,媽咪說,也有想要學鋼琴的大人呀。
好吧,她接受了這個答案。
但這位叔叔,為什麽來學琴還要帶著幾個好高大、臉好凶的叔叔?穿著黑衣服,其中一個還長得好像猩猩啊……
今天媽咪要帶妹妹去看牙醫,所以是爸比帶她來上課。
但來的時候,那位戴眼鏡的叔叔已經到教室了。
更令她意外的是,爸比居然認識叔叔,兩人一見面就打了招呼!
巫寧兒想著剛才的事兒,分了神,一首簡單的車爾尼都彈錯了許多。
駱希也不惱,見小姑娘不停咽口水的緊張模樣,讓她重頭再來一次,自己站起身,拉開琴室門,走到等候區。
她單手叉腰,也不管男人身旁還坐著巫寧兒的爸爸,直接怒睥高子默:“你能不能別再帶這麽多人來了?看看把小孩都嚇成什麽樣。”
S市的四月已經潮濕且悶熱,高子默下飛機後就脫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子卷至手肘,領帶也解了下來。
墨黑西褲裹著他健壯有力的長腿,因為雙腿交疊的原因,褲腳上縮了些許,露出他骨節分明的腳踝。
衣冠禽獸的正經樣子,也就只有駱希知道他在床上臭不要臉的模樣。
高子默和巫時遷正聊著上次拍財經雜誌封面的事,被駱希一打斷,兩人皆是頓了頓。
高子默揚揚手,示意保鏢們到別處等候,Lorin看看Mark,Mark看看Peter,三個外籍大塊頭隻好退到門外守著。
駱希鼻哼了一聲,轉身回教室。
盡管巫時遷的年紀比高子默大了快兩輪,但坐姿可沒高子默那麽正經,夾腳拖鞋在腳上一搖一晃。
他聲音懶散:“之前見駱老師文文靜靜,沒想到也會對人發脾氣啊。”
高子默微垂著眸,轉動左手中指上的素圈鉑金戒指,臉上掛笑:“嗯,見笑了。”
一節課結束,巫寧兒躲在爸爸身後,緊抓著爸爸的手不放。
她探出一對黑眸子滴溜溜,看了眼就算笑著都好嚇人的叔叔,趕緊看回駱老師,跟老師道別後就扯著爸爸往外走。
高子默與巫時遷道別,跟在駱希身後往琴房走:“駱老師,我餓了,回家做飯好不好?”
“讓Mark給你買外賣啊,你說來就來,我家裡也沒備菜。”
Mark是巫寧兒說好似大猩猩的那位保鏢。
“那我們現在去超市買菜,買了回家嘛。”
高子默不依不撓,駱希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駱希拉完窗簾,一個轉身,就撞進臭崽子懷裡,還被抱得好緊,扭了幾下肩膀都沒掙脫開。
她從昨晚看到八卦新聞後就堵了一肚子火,那新聞裡有張相片,是那一年明德聖誕晚會,捧著白百合的高子默走向舞台中央的李珊。
不知是誰拍的,那晚高子默明明朝著鋼琴方向走,在相片裡卻截掉了一大半舞台,就留他和李珊同框的畫面。
加上當時李珊走前了兩三步,從隊形裡脫穎而出,相片看起來就像是高子默要給她獻花了。
駱希把炮火對著高子默連環發射:“做什麽飯?不做,又不是你媽你老婆,找你緋聞女友給你做。”
“新聞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也會發律師函,如果李珊那邊再帶上我炒作,我就乾脆公布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高子默拉起她的左手,她上課沒戴戒指,只有一圈淡得快看不見的戒痕。
他吻了吻那一圈:“她也就是看我這兩年曝光率高,找了些明德的事發給記者。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好好處理妥當的。”
其實高子默還蠻喜歡李珊那邊暗搓搓搞點什麽小動作,每次一有點八卦新聞出來,駱希總會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也只有這個時候,高子默才會覺得駱希有把他放在心尖上。
所以對於這段時間李珊的舉動,他選擇隻眼開隻眼閉。
只是,把貓再惹急了就要撓人了,該處理的瑣事還是得處理一下。
一聽高子默這麽說,駱希又開始操心李珊的人身安全了,高子默的“處理”聽起來總有點可怕。
她放軟聲音:“……處理歸處理,手段別太狠了。”
“嗯。”
高子默不願花時間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下巴抵著駱希額頭,又說了一次:“我餓了,早上一開完會,午飯都沒吃就趕過來了。來了你也不搭理我,我在這兒呆了一下午了。”
“飛機上怎麽沒讓人給你準備吃的?”駱希雙手圈住他的腰。
“沒有,不想吃。想吃你煮的。”
啪一聲,駱希甩了一掌到他的臀部:“少油腔滑調,趕緊彈,上完課去買菜。”
他們沒去超市,駱希帶著他去住處附近的菜市場買海鮮,超市的海鮮沒那麽多種類。
好貴的皮鞋被魚箱濺起的水珠濺濕,大少爺臉臭到不行,但還是一直跟在駱希身後提著一袋袋海鮮。
駱希在S市租的公寓,客廳落地窗面朝大海,八十平米,住一人剛好,多了個青年顯得有些擁擠。
海鮮火鍋吃起來很快,魚蝦蟹丟進滾湯裡燙熟就行,蘸著蒜泥醬油就鮮甜無比。
駱希吃出一身薄汗,高子默說想和她一起洗,被她轟出浴室。
高子默將落地窗打開,鹹濕的海風灌了進來。
今晚的天空裡有鬼魅咧開嘴笑,遠處海面上的船燈像倒垂的宮燈百合,在海風裡晃出迷幻光暈。
褲袋裡的手機響起,高子默背倚著玻璃欄杆,風吹起他的發梢。
他看了一眼閃爍的手機屏幕,瞄向臥室的方向,再接起電話。
是廖輝的來電:“小高總。”
“嗯,說吧。”
“這個月底的慈善基金會十五周年晚宴,致辭已經擬好了,要現在發給您嗎?”
“好,發過來吧。”
“然後,屆時您需要帶女伴嗎?”
高子默思考了一下,回答:“這個等我確定了,再給你答覆。”
“好的……啊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年開始資助稀有血型家庭的那個新項目,要安排一個頒發捐款的啟動儀式,流程裡安排的是您上台,您看可以嗎?”
聞言,高子默轉身,看天空裂開的詭笑。
他也扯起嘴角:“好啊。”
掛了電話後他再吹了一會海風,聽到身後聲響,轉過身。
淡紫色的蕾絲薄紗像一朵盛放的洋桔梗,倒扣生長在駱希身上。
她歪著腦袋,浴巾擦拭濕漉的頭髮:“在外面幹嘛?今晚風太大了。”
高子默走回屋內,關了落地窗,微眯的眼眸由上而下,掃視著駱希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
他按亮手機,遞給駱希看:“在看你旅行時的相片,我還沒親眼看過藍腳鰹鳥,下次和我去一次?我看加拉帕戈斯那兒玩深潛也不錯。”
駱希停下搓揉,接過手機,“啊”了一聲,笑著問:“你知道為什麽它們的腳是藍色的嗎?”
高子默拿過駱希的浴巾,繞到她身後替她擦頭髮:“哦?讓我猜猜看……”
佯裝思考了幾秒,再回答:“因為劃過海面的時候,被大海染上了顏色?”
駱希笑顏綻放:“你怎麽知道?”
高子默笑笑不答,再揉了幾把,就把浴巾搭在駱希肩頭,還像臭流氓一樣抓了把她的臀肉,說:“我去洗澡。”
怎麽會知道呢?
因為他也曾踩踏過沼澤,沾了一腳黑臭汙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