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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骨頭》第二十一根骨頭 水怪
話音伴著花灑的水珠一起落地時,高書文自己都怔愣住了。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身體裡另一人的意思。

 

 其實高書文並沒有打算再要孩子。

 畢竟年歲大了,高子默到目前為止也是很合格的繼承者,他沒必要再增添一個孩子。

 

 重點是要孩子這件事對高書文來說,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

 如果他沒有心臟方面的問題,是可以通過吃藥解決不舉的毛病。

 可那些藥物帶來的副作用太大,他辛苦換來的一顆心臟經受不起這種折騰。

 

 高書文在今年入秋時感冒過一次。

 本來做了心臟移植的患者需要堅持小負荷的體能訓練,但高書文行動不便的腿腳牽製了康復訓練的強度,再加上長期服用抗排異藥物,他的免疫力抵抗力都不如常人。

 一場小感冒都能差點要了他的命,壯陽藥於他,更是毒藥一般的存在。

 

 但跟管家交代給駱希準備補身燉品,問醫生關於人工受孕的事,以及剛剛那句詢問,都像呼吸一樣自然地說出了口。

 這次在東京,他還特意和相熟製藥企業的社長聊起這方面藥物的新研發,想著只要能解決勃起興奮時不影響心臟搏動的問題,那他和駱希有一個孩子就不難了。

 

 也可能無關孩子,只是高書文自己奢望能和駱希擁有夫妻之間正常的性愛?

 

 許是因為走神,讓高書文忽略了駱希眼裡彌蒙著霧氣的烏潭,一刹那間丟進了一顆石頭。

 湖泊表面隻泛起幾圈漣漪,很快恢復平靜。

 但那顆石頭沉進深不見底的湖裡,敲醒了那長脖子的不知名水怪。

 

 駱希震驚的並不是高書文提出的這件事情。

 她震驚的是,這句話,倪景煥還在世的時候,也跟她說起過。

 

 *

 

 聽到枕邊人呼吸規律平穩後,駱希睜開眼睛。

 

 床太大,她慢慢挪移到高書文身邊,趴近他的左胸口。

 胸膛裡頭的心跳聲噗通噗通,敲打著她的耳膜。

 

 這真的是倪景煥的心跳聲嗎?

 

 她總會後悔,那幾年躺在倪景煥懷裡的那些時候,為什麽不好好聽一聽他如鼓擂的心跳。

 好在這個時候,能成為指證高書文殺人取心的主觀證據。

 

 主觀證據沒有,客觀證據至今也只有高書文和倪景煥一樣是Rh陰性血。

 等到一顆匹配自己的合適心臟,對於高書文這種階層的人來說不算太難。

 但等到一顆熊貓血的心臟,那幾近等於大海撈針了。

 

 許多個夜裡她躺在高書文身側,在半夢半醒裡總會對著那顆心臟說話,說,倪景煥,如果真的是你,你就喊我一聲希希。

 或者你在夢裡對我說一些,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我們是如何相愛的,我們是在什麽地方擁有了彼此的第一次。

 

 所以在浴室時聽到那一句時,駱希覺得,是不是倪景煥終於聽到了她的呼喚,願意給她一點點回應。

 

 她是手無寸鐵的勇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窟裡,摸著血腥惡臭的石牆一層一層往下走。

 可在深淵裡走得久了,連自己的初心都快要忘卻。

 

 是要屠殺年邁的老龍?

 是要燒毀龍窟裡的金銀財寶?

 還是要勾引幼龍將它玩弄於掌心再拋棄?

 

 好像這些都是勇者的目的。

 只是她可能忘記了,一開始她隻想看看,在那洞窟底層遊滿劇毒水母的水牢裡,是不是一直囚禁著那人的靈魂。

 

 *

 

 房間裡過熱的暖氣讓駱希喉嚨發癢。

 像吞下的金魚在喉道裡遊動,豔麗飄渺的尾巴一下下撓著她。

 

 再一次忍住要把枕頭悶到高書文臉上的衝動,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床頭櫃玻璃杯的水量不足以養金魚和解渴,房間裡的恆溫水機又不是她想要的溫度。

 

 她想要冰一點的,才能讓胡思亂想至沸騰的大腦冷靜下來。

 忽然掛念起,那一晚在二樓房間裡,高子默喂她喝的那杯水。

 

 披上睡袍,駱希拿著杯子出了臥室。

 下到二樓時,她看了眼走廊盡頭的房間。

 

 前幾夜在樓梯和走廊做愛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記憶覆上了五六十年代泛黃不清的電影濾鏡,背景音樂則是留聲機唱針摩擦著黑膠唱片上的片紋,咿咿呀呀的鶯啼婉轉。

 連那尊白玉觀音都被拉下了凡間蒙了塵,灰灰黃黃的模樣。

 不爭氣的身體牢牢記住了高子默帶來的快感,只是回憶了一下個中滋味,兩片花瓣便像渴了許久似的開合翕動起來。

 

 她快步下了樓。

 沒有火氣的廚房溫度偏低,雪絮在窗外安靜飄落。

 冰箱裡溢出的冷氣讓駱希眼角的倦意退散一些,她拿出裝著純淨水的長頸瓶。

 

 半杯冰水入喉後,玻璃杯鐺啷一聲放到中島的大理石案面。

 杯壁上的水珠還沒淌至杯底,一具溫燙的身體已經從背後貼住了她。

 

 “這麽晚喝這麽冰的水,怎麽,想我想到睡不著啊?”

 高子默雙臂伸直,將她困在身前方寸天地裡,長指一拎,拿起還剩一半的冰水仰首喝完。

 

 少年慵懶的聲音像蜜油一樣灌進她耳裡,心裡剛壓下去的火焰澆淋上香油,火舌又有再次漲高的趨勢。

 吞咽聲卻是濕潤的,是湖泊深淵裡蘇醒的水怪吐出氣泡的聲音。

 

 黑色玻璃半明半暗地映著一前一後密密緊貼著的兩人,像冰糖雕過的甜點,細雪隔著一層玻璃,在甜點上灑落金粉。

 

 駱希沒有急著掙脫,反而松了防備半倚進高子默懷裡:“沒,就是口渴了,你呢?”

 

 “我也口渴啊,”高子默放下空杯,冰涼濡濕的唇去親吻她耳廓:“然後也睡不著。”

 

 吻一路往下,舌尖舔過小巧白潤的耳垂,犬齒在有血液流淌的脖側流連,似乎在找尋著落腳點。

 駱希側了側腦袋,低聲嘟囔:“別留下印子。”

 “呲……”少年不太耐煩,但還是收起了尖齒。

 

 直到目光落在駱希胸前時,他眉毛倏地擰成結。

 托住她的腰一把將人抱上島台台面,手指撩開睡袍領口,只見白皙的胸乳上竟浮著一個個巴掌印,像被紅藻纏住的落水白鴿。

 

 “……他打的?”

 高子默隻覺得自己渾身忽冷忽熱,南極冰川撞上了夏威夷火山。

 他的容忍度似乎越來越低,駱希身上的痕跡只能由他來留下。

 

 “不算是打吧,那種場合……反正也不痛。”

 駱希眼睫微垂,抬手想把衣領拉攏,卻被高子默撥開。

 他將腰間緞帶扯開,百合花瓣的真絲袍子松散開,乳尖一接觸到清冷的空氣,便俏生生地硬了花蕊。

 

 她伸手抵住少年的胸膛,抬頭冷靜地看他:“我今晚不想做。”

 高子默哪會聽不出她的情緒不高,他一手扣住她後脖頸,另一手輕揉著受傷的小白鴿。

 

 吻落到唇上之前,他低聲道:“知道了,我就疼疼它。”

 “都紅成這樣了還說不痛,駱姨你真是嘴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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