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冉再見到顧千禦時,他的臉上掛了彩,留下幾道殷紅的血痕,身上的外袍也被勾出好些口子,束發的玉冠被隨手丟棄在桌沿,發若柳泉般散落下來,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層濕冷的寒霧,襯得眉目無比清湛。
“你?”
“還不是拜顧閑所賜,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我會逃出來,反倒把你擄走了,他以為你走的路線我會查不到。”顧千禦抹了抹嘴角的血絲。
楚冉正是被顧千禦半道擄到一個偏僻的小村落裡。跟隨的侍衛也被顧千禦全部殺了。
楚冉表面上還努力維持著鎮定,默默觀察顧千禦的動靜。
感覺到陡然變得危險的氛圍,楚冉不禁狠狠哆嗦了下。
顧千禦卻徹底沒了耐心,眸光一寒,語氣變得陰鬱:“過來!”
楚冉嚇了一跳,這是讓她去給他處理傷口?很沒骨氣就快步朝他走去。
顧千禦不止是手上受了傷,這會兒才發覺,他的身上也有不少傷口,沁出的鮮血映在青色衣衫上,隻留下道道暗紅色的印記。
迅速給他的手上好藥,她皺皺眉,猶豫著看著他身上的傷勢:“你身上這傷,要不要找人……”
話還沒說完,顧千禦就已經伸出未受傷的右手,寬大的袖口落了下去,楚冉不自覺地就看了過去,那隻手仿佛冰雕玉琢般完美無瑕,修長的手指在衣帶處輕輕一勾,本就松松垮垮的外袍就掉了下去,露出裡面雪白的裡衣……
莫名感到一陣緊張,她屏住呼吸看著。
指尖動了動,貼身的衣物也跟著簌簌落在地上,露出他光裸的上半身。
楚冉卻看到他身上的傷口,瞳孔猛地緊縮。布滿了大大小小交錯在一起的傷痕,基本上都是已經結痂很久的舊傷,在那些猙獰的傷疤表面,是新添的傷口,邊緣處還沁著鮮血,想來是剛剛留下的。
新傷累舊傷,幾乎覆蓋了他整個上半身。堂堂一個皇子誰能把他傷成這樣。她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拿著藥的手僵在半空中。
“害怕了?”
小時候,他的母妃只要在父皇那裡爭不到寵,就會拿他來出氣,輕則掐他全身,重則招來一頓毒打,當他長大些,母妃就要求他處處討父皇的歡心,各項都要拔得頭籌,把其他的皇子比下去,一但不如母妃的意,母妃的金釵就會撮這他身上。
他覺得自己只是母妃拿來爭寵的工具,一點一絲都感受不到所謂溫暖的母愛。久而久之他的內心就發生了扭曲,有時候他會拿著刀子劃開自己身上皮膚那的一瞬間,疼痛卻讓他感覺到莫大的快感。
顧千禦歪頭看了看她的臉,含含糊糊道:“我一直以為顧閑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們從小沒人喜愛,也不會喜愛任何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可是他遇到了你,不過這一切本該是我的……”
楚冉被那些太過駭人的傷痕驚到,她一時半會兒都忘記了非常懼怕他的事實,盡量放柔動作,小心翼翼專心替他擦拭掉傷口邊緣的血跡。剛剛他說的那些話,她根本沒注意聽。
一縷微光透過窗欞躍入房間,照在她素淨的臉上,他看著她緊緊咬著下唇,仿佛切身體會到那些傷口的痛楚。
目光倏然變得深凝,他靜靜注視著她的側臉,一動不動。
房間裡一片靜謐, 幽幽檀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未曾察覺到顧千禦的長久凝眸,楚冉仔細替他處理乾淨傷口,再把止血和治傷的藥粉一一撒在上面, 最後仔細包扎好。從頭到尾,顧千禦都沒有什麽反應, 甚至連眉梢都不曾動一下。
上好藥顧千禦有條不紊穿上衣服。
楚冉抿了抿唇,她忍不住道:“你的傷口近日不要直接碰水為好。”說罷見他身體微晃了下,下意識地就要去扶。
垂眼看著搭在臂間那隻小手,顧千禦怔忪了下:“你是不是真的什麽都忘記了。”
提起這件事,楚冉就頭痛,手頓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僵持著抓在他的衣袖上。
“我……是忘記了。”她實在不知道原主到底與顧千禦是什麽樣的關系。
“不過……忘了就忘了吧,好像我感興趣的是現在的你。”他話音一轉,鳳眸微微眯起。
楚冉語塞,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一雙與顧閑很相似的黑色鳳眸靜靜凝著她許久,顧千禦突然勾唇笑了下:“跟我回去,我也會像顧閑那樣好好對你的。”
楚冉有些錯愕。
此刻他唇邊那一抹笑容輕輕淺淺的,如夜曇偷綻,極美。
她怔怔盯著他的臉,顧千禦慢慢壓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