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事兒的道士入了府,一身明黃道袍,挎著個明黃布包,包上系著一串銀鈴鐺,叮叮當當脆脆地跳著,身後還跟隨著兩個小道士,黃袍道士有模有樣地逛了一大圈賀府,最後停在了賀場的院子。
那黃袍道士捋了捋灰白彎曲的長胡須,點著頭肯定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動作極快從挎包裡取出三張黃底黑字的符咒,讓身後的兩個小道士拿漿糊塗好粘到院子的各個門上。
溫浴看著這令人尷尬的一幕幕,直想罵街!道士拿漿糊貼符咒,他特麽這是貼春聯呢麽?!!!!溫浴暗自扶額,抬頭看看周圍這些圍觀的小廝婆子們,莫不是真的都被嚇傻了?竟然都對這假冒道士的一舉一動信以為真。
那黃袍道士回首問管事:“近來府上可有人見到鬼祟出沒?”
管事點頭如搗蒜,回道:“有的!有的!前幾日有三個婆子都見到了!”
黃袍道士又捋了捋長胡須,往人群中掃視一圈,待看到溫浴後一笑,又掏出一打符咒交給管事:“你們今晚把這些符燒了,各個院子裡都打盆水潑灑院子,後日貧道來府上做場法事,定可將那鬼祟斬除。”
管事接了符咒連連道謝,問著辦這場法事都需府上做些什麽準備,一群人送那黃袍道士出了府。
溫浴還站在賀場的院子裡,心想自己平時是不是想太多,高估了這闔府上下的智商。這下溫浴也算幫這闔府上下尋求了一個心理安慰。
也幸好賀場這幾日忙於公務,都是晚膳前才趕回來,不然還真擔心他摻合進來。
溫浴沒有忘記明日要去上香,以她狡兔三窟的性格,光是請個假道士來演戲還不夠,做戲當然做全套。
華嚴寺裡香客絡繹不絕,賀府派了小廝和幾個丫鬟一路伺候。溫浴來上香不假,卻不是為賀府祈福,她求的是菩薩助她逃出賀府。
拜了佛,助了些香資,溫浴帶著巧兒準備下山。
寺邊小攤小販不少,有人吆喝著賣花,有人吆喝著算卦。陽光刺眼,巧兒扶著她下石階,剛走到平地上,就被攤子裡的先生叫住:“夫人為情而來,又為情所困,隻緣身在此山中。”
溫浴頓足一瞬,想來是他們算卦先生的慣用開場白,不予理會。
那算卦先生又道:“兩世為情,結不解緣。解不開,亦解不了。”
下了山,溫浴開始犯困,坐在車輦裡靠著巧兒的肩膀瞌睡,進了皇城鬧市區,馬車停了,前面幾輛馬車堵在街道中央,路人站在街道中央圍觀,甚是吵鬧,誰能想到這裡竟也會塞車。
溫浴被吵醒了,睡眼惺忪之際吩咐身旁的巧兒:“你下去看看外邊是怎麽了。”
巧兒下了馬車,溫浴打了個哈欠,掀開窗牖上遮擋的縐紗,探頭打量四周,這不是勾欄街嗎?
那街道中央血腥味兒撲鼻,五個身高體壯的爪牙正揮著鞭子抽人,凶神惡煞,嘴裡罵著“臭婊子!讓你逃!讓你逃!”
鞭下是位半跪著的少女,青絲凌亂,粉裙被撕破,裙下露出兩條細腿,腿上一道接著一道的傷口,鞭子抽甩空氣“唰”地一聲重重落下,一鞭接著一鞭。少女的淚似乎早已流乾,身上的傷似乎也早已不疼,鮮血鋪地,路人看著無一敢上前製止。
溫浴的馬車近了,叫巧兒過來。巧兒附著她耳下說了幾句話,原來是這少女父母雙亡,被兄嫂賣到了這勾欄瓦舍,換了銀子的兄嫂才不管她死活,少女性子又烈,出逃了幾次,都被抓回來當街行刑。
溫浴不忍去看那少女的處境,車下巧兒雙眼通紅,咬著唇惡狠狠地瞪著那些爪牙。
“巧兒,去贖了她罷。”
少女抬頭望天,殘氣隻余一口,暈厥前這一瞬間,聞到了一股檀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