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扶溫浴下轎並遞給她牽紅,賀場將牽紅繞虎口緊實的纏了兩圈,兩人各持一端,帶著溫浴跨火盆。
邁過火盆,前塵往事,是非恩怨,應隨這熊熊火焰一一燒盡。
賀場拱手延請溫浴,兩人直行至花堂前,一齊進香。
儐相兩人引二位新人拜堂。
引讚:“跪,獻香。”
通讚:“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夫妻對拜這一拜,賀場的嘴似要咧到了耳根,小腿也打了幾個哆嗦,余光掃到廳裡這麽多人瞅著,威風堂堂的國公爺、賀將軍,如此好像不夠穩重,忙斂起笑,又忍不住笑了出來,還想再拜一拜,再拜一拜。
喜婆扶溫浴進了賀場的院子,兩人雙雙坐在床上,喜婆喊唱:“坐福!”
大紅錦被上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竟被擺成了鴛鴦戲水的圖案,硌得她手冒虛汗。
一項接完又一項,成婚真是個體力活兒。
賀場手持金秤杆,微側身屏著呼吸,輕輕挑起她的紅蓋頭。
雙眼微抬先看鳳冠,因為不太敢看她的臉,就怕紅蓋頭一掀,身邊坐的人不是她。
賀場視線下移,金秤杆跟著顫,只見她杏眼閃銀星,眼睫如密扇,紅唇微翹起,一縷春風惹漣漪。
賀場不記得,自己誇過多少遍她眼睛好看。
今夕牽紅,錦屏帳暖。前世種種,煙消雲散。
人生浮光掠影,喜怒哀樂傷,皆為朝露。時間潮漲潮落,跌宕起伏平,也是輕風。
浮生川流不息,醉生夢死醒,忽然而已。
遠客熙熙攘攘,貪嗔癡愛恨,飲露吹風。
兩廂對視,好像都在跟對面的人說悄悄話。
喜婆遞來兩隻玉合巹杯,兩人挽手,她喝他的,他喝她的。一飲而盡,嗓中辛辣撕人。
賀場觀她側臉,嘴角還是微揚著,眼尾也彎彎,桃腮嬌俏,兩片紅唇水嘟嘟的。
喜婆繼續撒帳,高唱著吉祥話,喜果栗子花生嘩啦啦撒入帳中,這才禮成出屋。
溫浴被這些繁文縟禮折騰得隻想大開殺戒,面上卻仍是笑著,溫順乖巧端坐。
頭上鳳冠比鼎還重,壓得她動彈不得,兩人挨得這樣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尤其是他的,林間跑馬,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賀場滿眼粉紅桃心盯著她,剛要開口就被溫浴搶了話:“爺還得顧著宴席呢。”
賀場一愣:“怎還叫上爺了呢?”
溫浴噙笑道:“妾身與爺拜了堂,便是爺的人了,自然要改口的。”
賀場飄了一瞬,還是訕訕:“不用,這麽叫多生分啊,咱們私下裡還是你我相稱,講究一個你來我往。嘿嘿……”
溫浴懶得跟他再多鬥一句,開始攆人:“爺快去吃酒罷!賓客們都等著爺呢。”
賀場被她推著起了身,一步三回頭勉勉強強走到門口,一雙桃花眼眨眨:“那你也等我哈!”
溫浴瞅他那賤樣就想笑,這回是真笑,朝著門口答應:“嗯!”
賀場出來感覺渾身都輕飄飄的,下階時一腳踩空,仍傻笑。心思著嬌嬌真好看呀,嬌嬌今天太給面子了,太溫柔了,太乖巧了,都有點不像她了,想必是這大喜的日子,嬌嬌一定是太高興了!
賀場剛入喜宴。這廂溫浴從內推開房門,叫廊裡坐著的巧兒進來。
巧兒進來後見“棗生桂子”掉了一地,錦被也卷成了一座矮山,朝外的一面部分凹陷出一個拳頭印,想來姑娘是剛發泄了通大火。
溫浴走到黑漆彭牙四方桌前,提起茶壺掂量一下轉頭問巧兒:“東西帶來了嗎?”
巧兒還沒來得及收拾床前一片狼藉,聽見姑娘問話便走過去,從荷包裡取出三個玉葫蘆樣式的小瓶:“帶來了,姑娘非要這樣嗎?”
溫浴接過小瓶,拔出堵把粉末盡數倒進茶壺,倒了一瓶又倒一瓶,巧兒大驚忙攔著她:“這蒙汗藥隻用小指甲的量足矣,姑娘這三瓶都倒了去!是要把人的腦子吃傻的!”
溫浴眼皮也沒抬一下,輕哼道:“無礙,他腦子本來就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