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浴衝出堂廳,身後如何她都來不及管顧。
棗紅裙擺甚長險些將她絆倒,她瘋了般往貓房的方向跑去,提著裙擺腦內一片空白。
“湯圓……湯圓……”
暖風吹過,吹起簷下高掛的大紅燈籠,府外鞭炮齊鳴,啪啪炸在她的心上。一同奔去的丫鬟小廝三三兩兩,手中提著水桶神色慌張。
她跑到貓房,看見小院子周圍的幾間耳房也連著被熊火燃燒。小廝婆子們提著桶手忙腳亂地往裡潑水,這怎能夠。炮聲隆隆絡繹不絕,她不敢想,她不敢想,她燙淚衝出眼眶,她撲向火場。
小廝拉住她驚呼:“夫人!夫人不能進去啊!”
溫浴拚命向前,她要衝進去,她大哭:“湯圓!”
“湯圓!”
被烈火燒斷的架子砸到地上,架中小瓶小罐碎了一地,裹著小老虎布偶滾出火球,滾出房門。
小廝拽住她的裙尾將她拖出,慌亂拉扯中,她發簪落地,溫浴站不穩撲通一下跪臥在地,她望著烈焰吞噬那間貓房,煙炎張天,她衝不進去,哭地撕心裂肺,腦暈脹痛之時不知是誰將她抱起跑出火院外,又將她放下,一門之隔嗆煙四起,空中彌漫灼燒味道。
湯圓,湯圓,湯圓。
她雙眼通紅,鼻尖通紅,頰上幾道煙灰,燙淚堵在眼中看不清身前的事物,但她要再入火場,她邁腳,足下一物撲上她的裙擺,“喵~喵~”兩聲喚著她。
溫浴聽到甩淚,俯腰去尋,它閃著翠綠和湖藍的異瞳看她,她喜極而泣,又哭又咳。
“湯圓!”溫浴發聲尖銳,恨不得震破天空。
她低身去抱,眼前突伸出隻手,一把將湯圓捉住提起,另一隻手拽住她的衣袖,猛力向前拉著她拔腿就跑。
那人帶著她不知往何處跑去,又快又急,溫浴跟在後頭,抬手擦掉眼前模糊的淚水。
這才看清,一手提著湯圓,背上挎著一隻包袱,溫浴喊她:“連翹!”
連翹回頭,急急拉她跑著,紅唇翹起笑地明朗:“夫人,我帶你走!”
溫浴卷著長袖要將她拉停,手上卻使不出力道,她跟在她身後,又喊她:“連翹!放開我!”
“連翹!”
她終於回頭,唇紅齒白笑地那樣歡暢,她很好看,也是一雙迷人杏眼,整個人瘦瘦小小的,真的與她有幾分相似。連翹從未這般笑過,曾經她的笑不達眼底,也無甚可讓她生笑,她生在泥潭,活在沼澤,什麽才能讓她這般開心,她有了向往,就是那扇門,不遠處的那扇門。
天上的煙花炸開,耀在她們的頭頂,金粉燦爛的花火照亮連翹的笑容,刻進她的雙眸。
可憐、絢爛。
溫浴停住,暖風吹拂她鬢邊一縷青絲,青絲貼上頰側煙灰,狼狽極了,望進那雙杏眼,她才明了,她竟才明了。
空中花火齊齊綻放,連翹仰頭去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煙花,從前是不知的,沒有過年,怎會見過煙花。
就像這漫天飛火一般,她的向往,她理想的明天,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朱紅煙火照亮了近在咫尺的角門,同時照亮了高牆上就位的弓弩手,他們把著弓箭對準連翹,圍成了一道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