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第二天出現在華爾道夫宴會廳的門口時，與原本跟陸西打好招呼穿的那套淺金色連衣裙不同，她穿了一身黑。而比全身純黑色搭配更為可怕的是她臉上面若寒冰的神情，如若不是置身於這眾多鮮花編就的花橋和穿著喜慶的賓客之中，論誰見了都會以為她今天是來奔喪的。

程阮手插在高腰西褲兜裡，遠遠地朝宴會廳裡眺望，瞧見了站在入口處禮金台旁正與顧期之聊天的陸西，而他們倆後面還站了一個穿著紫色伴娘服的女人，假使程阮的第六感沒有錯的話，那個目光牢牢地鎖在陸西身上的女人，就是昨晚接陸西電話給她表演茶藝的婊子。

昨晚因為鄭耀的到來，下班之後的程阮和易舒淇請公司裡的所有人去吃了夜宵，眾人幾杯酒下肚，各自沒了那層拘束，圍在一塊瘋狂地就公司存在的問題進行討論，直混到兩點鍾才散場。而一回到家，程阮發現陸西還沒有回來，就給陸西去了電話。

結果一接起來，出乎意料的是一個輕柔的女聲，“喂？”

“陸西呢？”程阮怔了怔，蹙起了眉毛，據她所知，今晚的酒局上並沒有女性生物存在。

“他扶溫晗去廁所了。”聲音頓了頓，繼而很冒昧地問，“有什麽事嗎？”

“讓他回電話給我。”在並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況下，程阮盡量緩和自己驚訝而帶著稍許憤怒的語氣，維持最起碼的尊重。

“哦。” 那邊敷衍地應了一聲，突然發出一陣笑聲，爾後才說，“但他好像也喝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打電話了。”

程阮火氣上躥至腦門，在顱內炸出一陣耳鳴，好半晌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話，”那他現在在哪？“

”我能問你是誰嗎？“聲音仍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在最大限度地挑釁著程阮的神經，”我不知道你是誰，貿然告訴你他在哪不好吧。”

“我是誰來電顯示不是有寫嗎？”

“是嗎？你等會。”那邊好像將手機拿開耳畔，看了一下屏幕，“你叫阮阮？你沒有急事的話，等他明天找你吧，我們今天是朋友婚禮前出來玩，大家都喝多了。”

程阮被氣出了一聲冷笑，再次將自己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他現在在哪？”

“明天找他吧。”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雖然程阮人生中閱婊無數，但是面對婊子的憤怒不是見識得多了就能夠習以為常，且婊子的套路千變萬化，每一次體味都有一種全新的憤怒。是以程阮平靜了一會兒後，冷靜地給陸西發了條微信——趕緊回來。

陸西是過了半小時後回來的，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喝多的樣子。程阮見他一派輕松地回來，料想他對這中間的插曲並不知情，於是不動聲色地問了句晚上都有誰去了。陸西說溫晗喝多了，戴雨秦帶著伴娘來接的他。

程阮聽見“伴娘”兩個字，心裡頓時有了計較，沉默半晌後，狀似不經意地問，“那伴娘你認識嗎？”

陸西一聽，有些遲疑，臉色明顯地透出一絲尷尬，“...她那個伴娘是我前女友。”

程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淡淡地“哦”了一聲，按耐住心裡炸的啪呲作響的怒火，抿出一個微笑，“快去洗澡吧，我困了。”

她困嗎？

她當然不困。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現在去把那個女的連同溫晗老婆一起拿水果刀捅一頓。

她閉著眼躺在床上細細地想了一夜， 毫無睡意，產生了迫切想參加第二日溫晗婚禮的心態。

程阮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看見陸西扭頭跟那個女人交談後，她摸出手機，準備跟陸西打電話，剛刷開屏幕，左側肩膀一沉，搭上了一隻手，“程阮。”

程阮側頭一看，池潤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喲，好久不見。”

池潤雖然是陸西本科時同期的同學，但作為一個與彭薇相當的不學無術紈絝子弟，他幾乎沒有心思放在課業上，硬生生吃了兩個學年的Probation之後，從陸西的同學熬成了程阮的同學。雖然兩人只有最後兩個學期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其相熟程度也是非常之高。只是後來畢業之後，池潤留了兩年紐約，回國之後又回了北京，兩人之間的交集也就漸漸淡了。

“一起進去？”池潤動了動搭在程阮肩上的手問道。

程阮“嗯”了一聲點點頭，跟著池潤往前走。

“你怎麽會來？”池潤並不知道程阮和陸西又重新在一起了的事，對於能在這兒碰到她還是十分驚訝。

“那你怎麽在這兒呢？”程阮見到老熟人，心情愉悅不少，臉上冰冷的神情有所緩和。

“我和溫晗很熟啊。”池潤抬起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一副“你這都不知道”的表情。

“哦，我都忘了這茬了，對了你不是結婚了嗎？老婆呢？”程阮想起三年前朋友圈裡見到池潤發的求婚視頻，頓了腳下的步子，扭頭問。

池潤聽見這個問題，步履也慢下來，沉默幾秒後，回答，“離了。”

程阮搓了搓鼻子，心想自己真是多嘴，“怎麽回事？”

池潤苦笑，“說來話長，下次告訴你。”

程阮沒再深究這個顯然池潤不願意多透露的話題，兩人站在等待交禮金的隊伍中，尷尬地對視著，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前面的人很快地走完，輪到程阮和池潤。

“請柬和禮金。”坐在禮金桌前的男生抬頭向兩人說。

池潤將請柬和禮金紅包遞了出去，轉頭問程阮，”你的請柬呢？”

程阮怔愣了一瞬，她沒有請柬，陸西囑咐過她，到了打他電話。

正當程阮猶豫要不要開口喊陸西時，陸西眼光落到了她身上，邁開步子走了過來，“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池潤有些驚訝地打量著站在一起的兩人，“你們...又...在一起了？”

陸西笑著衝池潤頷首，攬過程阮的腰，俯身衝收禮金的男生說，“她跟我一起的。”

“我操....”池潤的驚訝更甚，“什麽時候的事啊？”

陸西剛想開口，程阮感受到那個女人瞟來的視線，就勢往陸西懷裡一倒說，“好久了。”

程阮鎖定目標之後，並不想再站在門口跟池潤繼續寒暄廢話，衝陸西說，“你是不是該給我介紹一下新娘和伴娘啊。”

“新娘在化妝間。”陸西說完頓了頓，朝站在禮金台旁沒動的女人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她是尤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