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每年年底都會安排一次組團旅行。
兩年前那次,大家民主投票,西海以壓倒性的優勢勝出,其中並不包括薑緋。
她投的反對票。
原因是她一聽到西海就會想起高中時陸柏珵不僅參與了她家的家庭聚會,還輕易俘獲了她小表姐的少女心。哦,那次她還扭傷了腰。
分手過後,曾經反覆咀嚼的酸甜過往便只剩下苦澀,那實在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經歷。
寡不敵眾。這樣的團建說白了和上班沒有什麽區別,上頭不許有人缺席,薑緋自然沒法拒絕。
出發西海那天她生了病,悶頭睡了一路,醒來時鼻炎發作,看到海後反而更嚴重了。
西海果然不適合自己。薑緋想。
那時小孫剛畢業,初入職場卻已經很有眼力見地在發現她身體不適後,用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她怎麽了。
托小孫的福,薑緋躲開了團體活動,在酒店房間裡睡了個鼾甜。
薑緋以前還算是個跳脫的個性,去哪裡都精力充沛,但就這兩年的光景,她發現自己越變越懶,不愛走動,能躺則躺,即使出來旅遊,她也甘願窩在床裡度日。
除了變得懶惰,薑緋還有一個變化,那就是胃口變小了。
她倒不是不能多吃,只不過有過一段時間為了減掉冬天養出來的肥膘戒了晚飯和夜宵,瘦回來之後這個習慣卻也跟著延續了下來。導致一到晚上,她就沒什麽胃口。
睡醒後薑緋不覺得餓,打開手機,難得沒有工作消息打擾,群裡都是大家出去玩時拍下的合影。她存了兩張備用,接著起身去洗澡,出來後心情不錯地畫了個全妝,套上新買的長裙,尊重冬天,在外還搭了一件過臀的棕色皮衣外套。
酒店附近有間網紅酒吧,她計劃過去喝一杯。誰知剛到門口,就碰上梁肖和一個俏麗女郎調情。
薑緋輕嗤,上周這人還因為和楊倩分手和她哭訴,這才幾天,轉眼就馬不停蹄搭訕新人。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薑緋挑了個離他遠的地方坐下,讓人調了杯新品,靛藍色液體喝進嘴裡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奶味。
她嫌棄地往旁邊一推,梁肖正好過來,她快速側過肩膀,“沒戲?”
梁肖撇嘴,問她:“感冒好了?”
“本來也不嚴重,睡一覺就舒服了。”
梁肖卻在此時突然湊近,“誒,你噴了什麽香水?”
薑緋條件反射地一擋,“少在我這裡耍套路。”
梁肖沒退,依舊和她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笑著歎氣,“你就是太軸了,不懂變通。”
薑緋翻了個白眼,說:“得了吧。”她順手拿起推遠的酒杯,喝下一大口,臉都皺了起來。
梁肖作勢又要發功,她向後一躲,不期然看到一張兩年未見但依舊熟悉的臉。
薑緋對陸柏珵的熟悉程度,可以說他就是化成了灰她都能認得。
按理說那麽久不見,總該打聲招呼的。
但薑緋沒那麽大度,遠比自己想的要小肚雞腸,她的視線只在男人臉上停留一秒,就匆忙撇開了頭。
不過神奇的是,僅僅一秒,她卻很清晰地將他的面容表情穿著一一照下。
他一點沒變,臉一如既往的又黑又臭。
還知道穿著招人眼的襯衫。
他的肌肉都藏在衣下,從外看瘦直挺拔,長身立於人群,很難不讓人一眼看見。
薑緋以為這只是一次偶遇。
可她從酒吧出來,卻看到他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背對著她,微弓著脊背,正在講電話,手裡還夾了根煙。
她直覺他在等她。
於是她沒走,直到他回頭,向她走過來。
“來這兒玩?”他問。
薑緋恍惚記得他們上次交流還是他生日,她說生日快樂,他回謝謝。
她點頭道:“公司團建。”
“怎麽不跟你那個同事一起出來?”
“什麽?”
他卻籲了口氣,“走吧,送你。”
“不用,”薑緋擺手拒絕,“我就住前面。”
陸柏珵安靜地看她,不容置喙:“送你。”
薑緋吸吸鼻子,“哦。”
走了一段路,倆人都沒再開口。
一輛機動車駛過,陸柏珵忽然問:“你腿不冷麽?”
薑緋搖頭。
“小心以後老寒腿。”
這句話無疑推散了不少倆人不尷不尬的隔閡,薑緋踢了踢腿說:“這邊又不冷。”
陸柏珵不語,所幸酒店就在眼前。
“就送到這兒吧。”
倆人止步酒店大堂,薑緋向上指了指,“我上去了。”
陸柏珵沉默半晌,卻沒把手裡東西還她——這一路他一直在幫她拿著手包。
“非非。”他叫她。
“嗯?”
“你是不是感冒了?”
薑緋吃驚於他的觀察力,她捏著嗓子,“已經好了。”
“我給你買藥吧。藥店很近。”
薑緋心跳驀地快了起來。
“不麻煩麽?”
“不。”
陸柏珵一路打開包袋,從裡頭取出薑緋的手機。手機更新換代,指紋解鎖早已失效。手機抗議地震動,他沒什麽反應,輕巧輸入密碼,成功解鎖,緊皺的眉頭這才不易察覺地一松。
將手機轉了個方向,他說:“你現在把房號發給我,我一會兒給你送藥。”
甚至不給薑緋反悔拒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