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緋直覺陸柏珵這一忙又要忙到年終。事實證明,她料得不錯。而她這邊,律所也輕松不到哪兒去,等都閑下來,小年到了。
年貨是陸柏珵提前讓人備好的。他去年沒在國內過年,今年也是提前和萬希說了,才跟著薑緋一起回家。
陸柏珵進薑家,就跟自家人進自家門一個概念。安夢茹早早就替他準備好了盥洗用具,還都安排在了薑緋的房間。她壓根就沒想過讓倆人分房睡。
薑緋覺得安夢茹的腦回路有點不對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吃過晚飯後薑緋本來想先上樓洗澡,安夢茹沒讓,拉著她到廚房洗碗。
薑緋和陸柏珵在一塊還能作威作福,到了安夢茹這兒,小時候被壓迫得狠了,她再不愛洗碗也得乖乖照做。
但安夢茹醉翁之意不在酒,讓她過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洗碗,而是問道:“你們最近怎麽樣?”
“就那樣唄。”
安夢茹嘖了聲,“我是說,你們在一起也小半年了,有沒有吵過架?”
“……沒有吧?”
薑緋不太確定,因為她和陸柏珵常常是上一秒吵架下一秒和好,“談戀愛本來就是吵來吵去的,誰會專門計較這些啊?”
“那肯定是你不對。”
薑緋瞪眼,“哪有!”
安夢茹卻樂呵呵地笑:“我前段時間找人算過了,算命的說,你們明年結婚是最好的,如果趕得及,最好兩年內要寶寶,再晚又得拖兩年……”
如同一盆冷水從天靈蓋潑下來,薑緋白著臉道:“結婚那麽早幹嘛?”
“你懂什麽,早點結早點生,這樣對你身體傷害才不大。”安夢茹說到這,想起一件事,突然低聲,“你們平時,那方面……還行吧?”
“媽!”薑緋差點破音,“你問這個幹嘛!”
“我是為你好。”安夢茹自認好聲好氣,“你要是再小點,我也不會跟你提。這不過完年都二十七八了,你還想怎麽拖?”
薑緋胸口起伏不定,不說話,卻不是因為羞憤,而是因為心虛。
“我不想結。”她聽到自己這麽說。
安夢茹似乎沒聽到,不過就算聽到也沒當回事,她自顧自地問:“你跟小陸聊過這個沒有,他那邊什麽意思?”
薑緋不語。
安夢茹繼續道:“小陸就會聽你的話,你可別給我整那些歪門邪道的想法還逼他配合你。我這輩子呢,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嫁個好人家,這樣以後我和你爸先走一步,也好有人能照顧你。人家都說養兒防老,我倒不這麽認為,還是身邊的伴侶比較靠譜吧。你看你爸,他眼力比我好,前幾天還在戴老花鏡給我剪腳趾甲呢……”
像是發現自己扯遠了,安夢茹笑了聲,“小陸什麽人品我知道,他對你的心思肯定是比你早的。以前也就是看你沒心沒肺,我才沒有插手多嘴。現在在一起了,你們就好好過,結了婚,給我生個外孫,趁我和你爸現在年輕,還能幫你帶孩子……”
安夢茹絮絮叨叨的說,薑緋便看著她頭頂生出的些許白發。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下去了。
大過年的,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掃了安夢茹的興。
她慌忙放下碗,洗了手,“我頭有點疼,先上樓了。”
安夢茹話都來不及說,她就逃似的跑出了廚房。
陸柏珵在陪薑植看新聞,薑緋回房後獨自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去浴室洗澡,四肢無力,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所以陸柏珵進來後看到的就是她裸著身子蹲在浴缸旁邊喘氣的畫面。
“洗昏頭了?”
陸柏珵趕緊把熱水關了。
薑緋抬起臉,眼眶卻是紅的。
她說:“陸柏珵,我現在真的好討厭自己。”
*
結婚是否真的這麽重要?
薑緋躺在床上,耳畔不斷回想安夢茹晚飯後和她說的話。
安夢茹無非就是覺得結婚證是保障,是將兩個人綁在一起的月老繩。在安夢茹眼裡,男人和女人有太多的不同,男人在這個社會佔了太多太多的便利,不婚最後的結果,永遠都是女人在吃虧。
而她所認為的保障,落在薑緋眼裡,不過是一捅就破的砂紙,經不起推敲,也經不起考驗。
薑緋恐婚已經恐到了一個很極端的地步。她甚至可以預想到自己領證之後變得神經敏感的場面,因為微小的細節而生疑,眼看著蜜裡調油的愛情被各種雞毛蒜皮的摩擦而鬧得雞飛狗跳,最後矛盾罅隙越來越大,以至於感情破裂,走到離婚那一步……她不想那樣。
若是沒有婚姻的束縛,她還可以活得自在一些,不用多想,始終自由,為自己而活,合則聚,不合則散,分開也不需要大動乾戈,害得兩個家庭都受到牽扯——也許這份灑脫不夠純粹,需要在不婚與結婚中間找到平衡。但那至少她是舒心的。
在她看來,如果真情實意,就算不婚也能白頭到老;如果虛情假意,就算結婚也會不歡而散。
可安夢茹恰恰不能理解她的這種邏輯思維。
“非非。”
陸柏珵的聲音適時將薑緋從紊亂的思緒中拉回,他拿了感冒藥上來,“吃藥。”
“你還真去買藥了啊?就是鼻炎而已。”
薑緋吸吸鼻子,還是把藥吃了。
她問:“你去買藥,我媽有沒有說什麽?”
“我說我是出去給你買吃的。”
薑緋往袋子裡一看,果然看到一些零食,都是家裡沒有的牌子。
“我媽肯定又要說我事多了。”
“沒有,”陸柏珵卻搖頭,“她說你頭疼,讓我晚上睡覺的時候仔細照顧你。”
薑緋捂著眼,又想哭了。
陸柏珵摸了摸她紅腫的眼皮,“壓力很大是不是?”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
陸柏珵抱住她,撫摸她的脊背,悠悠開口:“但這又哪能分得清是非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