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五月，山中多雨，葉歡經常不能出門遊玩。他覺得無聊，就坐在落地窗前，一首一首的背詩。顧橫川有一次看到，幾乎懷疑葉歡把所有關於初夏的詩都背了一遍。

“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

葉歡對著窗坐在地上，懶洋洋地搖著扇子背詩，把每個字都拉得很長，好像就快要睡著了。

“在這兒睡要著涼的。”顧橫川坐到他身後把他圈起來，下巴放在他頭頂，“你哪兒來的那麽多詩？記憶力倒是好。”

“以前出不了門，就喜歡背詩玩兒。”

葉歡聲音不冷不熱。他盯著窗外被雨打濕的芍藥花，迷迷糊糊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他剛剛覺醒，在千山居裡造成的混亂把他的父母嚇得不輕。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別人聞到他的信息素反應也很大。葉謹之只能為他在回廊最深處辟了一個小院。

同齡人們大多也即將進入分化期，沒有人敢來探望葉歡。他被隔離在小院裡，整天靠看書度日。有時候他看完了手頭的書，新的書又沒有送進來。他百無聊賴，就用背書來抵抗孤獨。

無數的夜裡，他看著窗外的錦鯉池，一本，兩本，三本…還是小孩子的他不知疲倦地背著書。

屋裡的書越堆越高，越堆越擠。當他的書終於能碰到天花板的時候，他的母親衝進房裡，抱著他輕聲啜泣，她告訴他，他可以出去了。

“如果沒有遇到我，歡兒會去哪裡呢？”顧橫川看他發呆，輕輕開口問。

“會去哪裡…”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進耳朵裡，葉歡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如今又被困住了。但窗外的雨停了，葉歡有些開心地站起來。

“顧先生，西嶺的雪，長安的花，西湖美景，甚至是紐約巨大的雕像，歐洲哥特式的教堂，還有那裡的人，那裡的知識我都想去看，去了解。”

“那長大以後呢？可想過出任什麽職務？”

葉歡低著頭笑，用手指刮了刮臉頰，似乎有些羞澀。

“我本來…我本來師從杜笙先生。要是沒有意外，本該進入外交部歷練。”

“為什麽是外交部？”顧橫川的聲音輕柔，似乎是在一邊思考著一邊問出這個問題。

“顧先生。”葉歡轉過頭看他，勾唇一笑，“我知道我的異能很麻煩。老天爺給我們都發了副牌，我連牌桌都沒上就放棄的話，那未免太無趣了。”

他的眼眸清澈而鎮靜，聲音如清風穿過堅韌的竹林：

“君子法上天剛健、運轉不息之象，而自強不息，進德修業，永不停止。”

雨過天晴，陽光重新灑進窗子裡。少年身姿挺拔，神采飛揚，站在陽光裡說不出的矚目。

顧橫川看著他，像看著展翅欲飛的鶴，他想看他起舞，又怕他再也不回來。

作者有話說：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

這一句和文中的“君子”之句都出自《周易》。

詞句是蘇東坡的《菩薩蠻·回文夏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