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舊下個不停,透過窗戶往外看去,全是灰蒙蒙一片。
醫院本該是很安靜的地方,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暴雨,隨時都有傷者被送進來,各種喧鬧聲、哭喊聲也一直不絕於耳。
病房不夠用,走廊上也全都放著病床,床不夠的,有些輕傷者便被直接安置在地上。
至於傷情嚴重的,則被送往縣城,甚至是更大的城市,畢竟小鎮的醫院,也沒多好的醫療條件。
秋童心很慶幸,童寧不屬於需要急救的那類重傷患者,否則,她都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又該是什麽樣子。
那間歷史悠久的古屋塌下來時,屋裡沒一人幸運逃過,但秋童心是傷得最輕的那個,或者該說,是唯一沒受傷的那個。
有童寧為她擋著,她沒被砸到,身上唯一的傷,是被撲倒時摔在地上造成的。
還好,屋子是木製的。
還好,不是整間都塌下來。
童寧早已醒了,其實他也只是剛被砸到頭的時候暈了一會兒,但頭上的傷口不小,流了很多血,暴雨中的環境又太過惡劣,在山上時只能給他匆匆處理一下,趕到醫院才縫了針。
除了頭,他身上最嚴重的傷便是肩胛骨斷裂,大夫說不用做手術,隻為他做了複位,又上了藥包扎。
他的病床在走廊盡頭,傷了後腦沒法平躺,傷了肩胛骨又不能側躺,所以只能一直趴著輸液,整個上半身都不敢亂動。
光是這個姿勢看著都難受,何況如今麻醉逐漸散了,不管是頭還是肩,必然都越來越痛。
但他從始至終一句也沒哼過。
秋童心靜靜地坐在床沿陪他,除了緊緊握著他的手,也不知還能做什麽。
反倒是童寧一直笑著安慰她:“其實我小時候受過比這還重的傷,真的,不疼,而且你沒見過我們家的家法,每次因為不聽話闖了禍,都得被我爺爺打得屁股開花,可比這個嚴重多了。”
然而這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聽著他偶爾控制不住的抽氣聲,看著他蒼白的臉和額頭上大滴大滴滾落的汗珠,秋童心把他的手握得更緊,頓了頓,低下頭去吻他的臉。
楊景曜和古星闌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著、看著,但誰也沒出聲。
童寧開心得直樂:“姐姐,你都把我親硬了,怎麽辦?”
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要不是看他是傷號,秋童心真想狠狠一巴掌拍他臉上。
“我記得姐姐可是說過今晚給我吃肉的,怎麽辦啊?”
秋童心沒好氣地瞪他:“待會兒去給你買隻雞腿,行了吧?”
童寧撇撇嘴:“大騙子。”
秋童心隻覺好笑:“不然呢?就你現在這樣,你覺得你還能做什麽?就算是我幫你擼,只怕你高潮的時候一個激動,肩上骨頭又錯位了,頭上傷口也裂開了。”
腦補了那個畫面,童寧也忍不住笑起來,一看他笑得太誇張,秋童心又急得去控制住他手臂:“你悠著點,別把手又弄殘了。”
“殘就殘唄,到時候就可以賴著你了,讓你養我一輩子。”
“你想得美。”
童寧病床旁躺的是節目組幾個受傷的工作人員,所幸也全跟童寧差不多,傷不算太嚴重,沒有危及到生命。
除了幾個留下照顧傷員的,劇組其他人都回酒店了,按現在這種雨勢和癱瘓了的交通,他們目前肯定是暫時離不開小鎮的。
秋童心緩緩走到楊景曜和古星闌面前:“你們倆,確定不去找護士處理一下傷口?”
他們幾人被壓在那片廢墟下時,是大家一起拚命把他們救出來的,過程中難免有些磕磕碰碰,古星闌手背擦傷了一大片,楊景曜除了手上的零碎傷口,就連臉上也被劃了一道,也不知會不會留疤。
“等護士忙過這陣再說吧,這麽點傷,沒必要跟人搶佔醫療資源。”楊景曜笑笑,看著她膝蓋上磕出來的傷口,“疼嗎?”
秋童心搖頭。
要是在平時肯定是疼的,現在這種情況,完全沒感覺了。
“別的地方呢?”古星闌盯著她小腹,“有沒有不舒服?”
他們都知道她在生理期,雖然身上那條濕淋淋的裙子已經換下了,可畢竟淋了好久的雨,之前渾身濕透,肯定是對身體有損傷的。
“還好,沒事。”
看著他們身上那兩套從附近小服裝店買來換上的單薄衣裳,秋童心正想著該如何說服他們,讓他們先回酒店休息去,一轉身卻又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發愣,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誰知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已突然落入一個冰涼的懷抱中。
他的衣服全都是濕的,頭上還滴著水,胸膛起伏得很厲害,喘息聲粗重,但力氣大得驚人,秋童心感覺都快要被他勒得窒息了。
“白……白暘……”
好像做夢一樣,一切都不真實,她根本就沒想過他會出現在這裡。
白暘的手收得更緊,整個身子都在不停顫抖,秋童心輕輕推著他:“我喘不過氣來了。”
他終於緩緩松開,一雙幽深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看了好半晌後,突然扣著她的腦袋將她拉近,對著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這下秋童心感覺到了,不僅他的身子在顫抖,就連他的唇也在微微發顫,極其冰涼的觸感,不是她所熟悉的,可是那種像是要一下子把她吞進腹中揉進骨頭的急切與熱烈,似曾相識。
她都忘了回吻他,隻這麽呆呆地站著,任憑他的唇從她唇上掠過。
他依舊急劇喘息著,松開她時,又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我以為……見不到你了……”
聲音是啞的,甚至帶著點哭腔,秋童心隻覺心裡一顫,不自覺地伸出雙手想要回抱住他。
可下一瞬,手又猛地僵在半空。
白暘的身後,站著白晉。
他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可此刻,又全都濕透了。
那雙被劃了好幾道傷口的手上,還拎著一個捂得很緊的塑料袋。
秋童心記得,剛才他說,要去給她買吃的。
而他身後,還站著同樣狼狽不堪的聶城和慕宜年,還有秋逸墨。